七月十五,中元夜。
乱葬岗的磷火在坟头明灭,像极了前太子妃地宫的幽光。沈昭昭踩着陈年白骨,腕间碎玉手链发出清越的共鸣,每颗珠子都映着云若雪手中的火把。顾承砚的掌心全是冷汗,却仍将她护在身后,龙袍下摆扫过一具骷髅,颈间的银蝶吊坠碎成三片,用镇北王府的狼首纹银钉勉强固定。
"太子哥哥果然来了。"云若雪的笑声混着夜枭啼叫,"镇北王府的旧部都在对面山岗,只要你们踏入衣冠冢,他们就会......"
"就会把我们一起埋了。"顾承砚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云若雪,你以为用旧部做质,就能逼我就范?"
"不是逼你,是请你。"她抬手点燃衣冠冢的石门,火光照出她左眼角的青紫色泪痣,"前太子妃的祭日,总该让他看看,自己的儿子是如何弑父登基的。"
石门轰然开启,腐草气息扑面而来。沈昭昭握紧顾承砚的手,看见冢内石壁上投射出模糊的光影——十二岁的顾承砚站在廊下,看着生母李氏将毒酒递给前太子,而前太子妃在旁垂泪,手中握着「蝶坠」玉佩。
"顾承砚,你以为自己是替姑母办事?"云若雪的声音里带着怜悯,"其实你生母才是真凶,前太子妃不过是借刀杀人,而你......"她顿了顿,"从出生起,就背着弑父的罪名。"
顾承砚浑身发抖,碎玉从指间滑落:"不可能......姑母说过,是镇北王......"
"镇北王?"云若雪大笑,"他不过是前太子妃的棋子,真正的棋手是你亲爱的姑母,她用双生血蝶的传说掌控旧部,用你的愧疚感操控镇北王,而你这个傻小子,竟以为自己能逆天改命。"
沈昭昭望着石壁上的光影,忽然想起苏嬷嬷日记里的"偷换玉佩"。原来顾承砚的生母李氏被前太子妃威胁,毒杀前太子后自杀,而他从小就被灌输"镇北王是凶手"的谎言,成了前太子妃复仇的利刃。
"顾承砚,"她轻声说,"放下吧,我们一起面对。"
云若雪的匕首抵住顾承砚咽喉,护甲上的狼首纹擦过他下巴:"面对?现在有个机会,选你的碎玉活,还是我的血蝶活。"她指了指沈昭昭,"只能选一个。"
月光透过冢顶的缝隙照进来,在顾承砚脸上投下蝴蝶阴影。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握住沈昭昭的手,将她袖中的匕首刺向自己心脏。鲜血溅在石壁上,竟让投影的画面扭曲,显露出真正的遗诏:"传位皇孙萧砚,永徽十年六月廿三。"
"顾承砚!"沈昭昭的尖叫被雷声淹没。顾承砚的血滴在她腕间,让胎记发出红光,与云若雪心口的印记形成呼应。她这才明白,前太子的真正遗诏指向皇孙,而顾承砚的存在,不过是前太子妃为了掩盖皇孙血脉的棋子。
"昭昭,"顾承砚的声音越来越轻,"别难过......这样,你们都能活......"
云若雪震惊地看着石壁上的字迹,匕首掉在地上:"不可能,前太子妃说我才是正统......"
"正统?"沈昭昭抬头看她,眼中满是血泪,"前太子的正统是皇孙,而我们,不过是他用来稳固权力的工具。"
乱葬岗的磷火忽然聚拢,在顾承砚的血泊中形成蝴蝶形状。沈昭昭握紧他的手,感受着他逐渐冷下去的体温,忽然想起他在琥珀阁说的"荷花之约"。她摸出碎玉簪,簪头银蝶与石壁上的蝴蝶图腾严丝合缝,竟让冢内响起清越的琴音,宛如苏嬷嬷的童谣。
"承昭承昭,玉碎香消......"她轻声哼唱,"双蝶归一,天下归一。"
云若雪忽然发出癫狂的笑,冲向石壁上的遗诏:"既然我不是正统,那就毁了这一切!"她掏出炸药引子,却在点燃的瞬间,被顾承砚的暗卫制住。
"云若雪,"沈昭昭站起身,腕间胎记红得滴血,"前太子妃的双生计划里,从来没有赢家,只有输家。"她指了指顾承砚,"而他,是最大的输家。"
顾承砚的瞳孔渐渐涣散,却在看见沈昭昭的泪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替她擦去泪痕:"昭昭......对不起......"
雷声轰鸣,乱葬岗的白骨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沈昭昭望着顾承砚闭上的眼睛,忽然明白,所谓的破局,从来不是打倒敌人,而是放下仇恨。她握紧他的碎玉,任由雨水冲刷脸上的血与泪,知道这场延续十年的局,终于该画上句号了。
"顾承砚,"她轻声说,"等雪停了,我带你去江南,看荷花。"
衣冠冢外传来镇北王府的马蹄声,沈昭昭抱起顾承砚,走向冢外的月光。她知道,前方还有无数挑战,但至少此刻,她握住了真心,哪怕这真心,早己碎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