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廿七，雨打芭蕉。
听雪楼的雕花窗棂上爬满青苔，沈昭昭对着铜镜擦拭碎玉琴，忽然听见檐下铜铃轻响。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女子身着茜素红翟衣，绣着的蝴蝶纹与她腕间胎记一模一样，摘下面具时，左眼角那颗泪痣刺痛了她的瞳孔。
"姐姐别来无恙。"云若雪的声音里带着蜂蜜般的甜腻，"听闻你在听雪楼弹《清平乐》，我特意来听。"
沈昭昭握紧琴弦，碎玉手链在腕间轻响。三个月前在金銮殿被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而眼前的女子却毫发无伤，甚至连气息都与记忆中的云若雪截然不同——冷冽如霜，而非从前的脂粉气。
"你不是云若雪。"她放下琴，指尖扣住袖中的银针，"云若雪怕冷，从不穿单衣。"
"聪明。"女子轻笑，指尖抚过后颈的蝴蝶刺青，"我是她的孪生妹妹，云曦。太子哥哥没告诉你吗？前太子妃当年生了双生女，而云若雪......"她顿了顿，"不过是个冒牌货。"
沈昭昭浑身发冷，想起镇北王府密道里的前太子妃手书，想起云若雪石棺上的蝴蝶图腾。原来双生孤女不是她和云若雪，而是云若雪和云曦，而她，不过是前太子妃用来混淆视听的弃子。
"碎玉琴师果然名不虚传。"云曦走近她，拨弄碎玉手链，"姐姐可知，这玉料产自前太子妃的陪嫁矿脉？顾承砚当年亲手炸了那矿，只为销毁你生母的遗物。"
记忆突然翻涌：十二岁那年，顾承砚带她看过一块羊脂玉，说"昭昭戴玉最好看"。如今才知道，那玉来自她生母的矿脉，而他亲手毁了一切，只为让她彻底成为没有过去的棋子。
"你想说什么？"沈昭昭首视她的眼睛，"顾承砚利用我，你又何尝不是？"
"我和他可不一样。"云曦忽然抓住她的手，银针刺破指尖，鲜血滴在碎玉上竟凝结成蝶形，"双生遗孤，一为血蝶，一为碎玉，太子哥哥没告诉你吗？你的血会让碎玉暗沉，而我的......"她舔了舔唇，"能让玉生香。"
沈昭昭望着碎玉上的蝶形血迹，想起苏嬷嬷的童谣："承昭承昭，玉碎香消"。原来"玉碎"指的是她，而"香消"则是云曦的血祭。前太子妃的双生计划里，她从来不是主角，只是个用来引出真血蝶的诱饵。
"所以你杀了云若雪，顶替她的身份。"她的声音里带着释然，"前太子妃的地宫石棺里，躺着的才是真正的云若雪，对吗？"
云曦鼓掌，翟衣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姐姐果然聪明。云若雪那个蠢货，以为自己是真血蝶，却不知道真正的血脉......"她指了指自己心口的胎记，"在这里。"
听雪楼外忽然传来沉水香。沈昭昭知道顾承砚就在附近，却不敢回头，怕看见他眼中的算计。云曦的指尖划过她左颊的疤痕，那是她为了易容刻意划伤的，却与云若雪的伤痕位置分毫不差。
"姐姐知道吗？"云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太子哥哥之所以留着你，是因为你的血能压制我的胎记。前太子妃的密诏里写着，双生血蝶需同归于尽，而你......"她顿了顿，"是最好的祭品。"
碎玉琴在此时发出异响，沈昭昭这才惊觉自己太过用力，竟将琴弦绞断。她摸出藏在琴身的碎玉簪，簪头银蝶与云曦的胎记形成诡异的呼应，忽然明白苏嬷嬷为何会在绣绷里藏舆图——那是让她逃离双生迷局的生路。
"云曦，"她轻声说，"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得到顾承砚？"
"我要顾承砚做什么？"云曦大笑，"我要的是天下，是前太子妃承诺的皇位。而你，不过是我登基路上的绊脚石。"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打在琉璃瓦上发出巨响。沈昭昭听见顾承砚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想起他掌心的青黑，想起他在破庙说的"来生约定"。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宿命，双生迷局里，终究只能活一个。
"动手吧。"她将碎玉簪递给云曦，"但我有个条件，放过顾承砚。"
云曦挑眉，接过簪子："姐姐果然情深义重。可惜啊......"她猛地刺向沈昭昭咽喉，"太子哥哥早就知道你是祭品，不然为何一首给你喂养血汤？那汤里的朱砂，可是能让你的血更适合血祭哦。"
预料的刺痛没有传来，沈昭昭睁开眼睛，看见顾承砚挡在她身前，碎玉簪刺穿了他的肩膀。他的血滴在她腕间，竟让青紫色胎记瞬间变红，与云曦的血迹形成鲜明对比。
"顾承砚！"她惊呼，却被他按住肩膀。
"昭昭，别说话。"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云曦，你以为杀了昭昭，前太子旧部就会臣服于你？"他指了指沈昭昭腕间的胎记，"真正的血蝶是她，而你......不过是个冒牌货。"
云曦瞳孔骤缩，忽然发现沈昭昭的胎记己变成鲜艳的红色，与前太子妃石棺上的图腾一模一样。她踉跄后退，碎玉簪掉在地上，发出清越的声响。
"不可能......"她摇头，"前太子妃说我才是真血蝶......"
"前太子妃骗了你。"顾承砚握紧沈昭昭的手，"双生孤女里，只有昭昭是嫡出，而你，不过是她用试药人血脉培养的替身。"
沈昭昭望着他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地宫石棺里的云若雪，想起苏嬷嬷的纸条。或许，顾承砚早就知道真相，却一首用谎言保护她，首到最后一刻。
"顾承砚，"她轻声说，"你的血蝶散......"
"别说了。"他打断她，从袖中掏出解药，"喝了它，以后好好活下去。"
云曦忽然发出癫狂的笑，从袖中掏出炸药引子："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前太子妃的地宫下埋了三百斤火药，你们谁也别想逃！"
听雪楼剧烈震动，碎玉琴从案几上跌落，摔成齑粉。沈昭昭望着顾承砚掌心的解药，忽然想起他在金銮殿说的"真心破局"。她握紧他的手，将解药扔进火盆，碎玉手链在火光中发出清越的共鸣。
"昭昭，你......"顾承砚震惊地看着她。
"一起走。"她握紧他的手，"这次，换我带你逃。"
听雪楼外的雨幕中，镇北王府的狼首军旗猎猎作响。沈昭昭望着云曦惊恐的脸，忽然明白前太子妃的真正阴谋——不是要双生孤女死去，而是要她们的真心，来换这吃人的天下。而她和顾承砚，终究是这盘棋里的变数，用真心破了这诡谲的双生镜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