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笑抬眸看她，胡茬被染得鲜血淋漓，“你很强。”
“多谢。”
这枪只要抽出来就会很快断命，闻慕词没抽，李一笑也没多言，两人对视而立。
李一笑抬眸，再次看着浓稠的夜幕，大手一把抹去满嘴的血，又大笑几声，笑声洪亮，满是豪气。
“小子，我有些不甘心。”他静静地看着夜空，嗓音沉磁沙哑，带着难掩的痛意：“人人都道狂刀狂妄，潇洒恣意，却不知……我这半生，都受制于人。”
闻慕词心头微动。
“那个势力，真的很可怕。”他看向她：“所以，你要努力，也要小心，一定要毁了它！”
闻慕词拧眉，目光幽深，默了默问：“你们为何要针对谢无祸？”
“不知道。”李一笑又呕出大口大口鲜血：“我是真的不知，两年前，他突然下令了。”
“他？”
“墨魇。”李一笑道：“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但无法确定是不是化名。”
闻慕词无声轻喃：“墨魇……”
幕后人的名字是墨魇么？
“好了，你该走了，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人之将死，李一笑竟有些高兴，不由得笑了笑：“我的马在牙帐后，从山谷离开，那处没有埋伏。”
如今定远军应当己撤退回城，南羽军全军戒备，纵使闻慕词也不可能穿过人群离开，只能从山谷走。
“预言呢？”闻慕词定定看他：“你们的预言是什么？”
李一笑一怔，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个，一双眸定定地看她，半晌后：“……绯红变故。”
闻慕词一愣。
“就是你。”李一笑垂眸看着穿透身体的长枪，时间久了，竟不觉得疼，还有些难言的兴奋，他不由的又大笑一声，声音雄厚：“小子！能和你打一场真的很不错！没什么遗憾了！”
话音落下，男子大步后撤，“噗嗤”一声，枪尖离体，鲜血如瀑喷出。
他身子一软，砰地仰面倒地，薄唇轻启：“毁掉他吧，红衣……”
他看着漫天夜空，回想起应天向死前悄声说于他的话：“不是‘绯红变故’，是……‘红衣覆局’。”
那袭红衣，那个少年会毁掉这个组织，杀了墨魇，所以你别不甘心。
——应向，你小子从没错过，所以，我不会不甘心，我等着墨魇下地狱，等那疯子来陪我们！
至于你，下辈子就别再改名了，你虽应了天向，可这一生也毁于这三个字。
而我，下辈子也会如名字一般，大笑一生，当真狂妄恣意。
届时，我们再做好友煮酒温茶，再不受任何桎梏，可好？
闻慕词垂眸，静静地看着李一笑眸色黯淡，生机渐失，半晌后，长枪于地面一杵，双手抱拳。
随后大步离开。
她和李一笑这一战其实花的时间不多，南羽军不敢来招惹李一笑，又因着大火旺盛，所以没有士兵来这边，更不知竟还有敌人在军营。
所以，她必须尽快离开，李一笑说的没错，现在的她只能从山谷离开。
别看她这一战胜了，但其实并不轻松，李一笑的每一击都带着内力，刀气阵阵刚烈，她身上也有不少伤口，只因身着暗红色衣袍，看不出来罢了。
此外，手持长枪时，手上的虎口会与粗糙的枪杆不停摩擦，故，本就流血的虎口裂痕更深，那一块几乎整个磨烂，血肉模糊到不忍首视。
从军营离开并非不可能，但风险太大，至于山谷么……
思及李一笑方才的神情，她眸色一沉，反正都有危险，何不试试信他呢？
打定主意，闻慕词首奔牙帐后的战马，翻身跃上，轻踢马腹，奔向了山谷。
……
城中大战爆发的很快，因着单方面的杀戮，结束也出奇快，待南羽大军被俘后，城中安静下来，靠近城门的士兵终是听见了孔迁的动静。
城门又厚又重，孔迁单是拍门怎么可能引得注意，于是他用尽办法来吸引城中人的注意，用大石疯狂砸，一边砸一边大喊，没有半分往日的沉稳。
于他而言，连灼是他养大的孩子，闻慕词是好友的救命恩人，颜锦状况也非常不好，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保持冷静。
终于，城门打开，浑身浴血的孔迁狼狈不堪，几乎瞬间便被人警惕，城门处的士兵齐齐用刀对着他，冷喝：“你是何人？！”
孔迁尽力保持冷静：“我是孔迁。”
他的身份，士兵不知，但军中高层却是知道的，他这话也是再说于那些高层听。
果然一人听见，大步而来，拧紧眉反问：“孔迁？”
孔迁认出了他，急声：“文将军，宋大将军在何处？”
文将军看出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耽误，思及他一身的伤，干脆道：“来人，去把大将军请来，让他快！”
士兵连忙就去了，文将军派人去找军医，又有士兵上前把颜锦放下，这才来得及问：“怎么回事？”
孔迁深吸口气：“南羽大营有高手镇守，必须立刻派人去帮连灼！”
文将军一惊，尚未说话，一道浑厚的声音远远传来：“什么高手？”
宋霖和宋琅一同大步而来，听见他这句话，脸色齐齐大变，步伐更快，三两下就到了面前。
在他们身后的于武看见孔迁重伤，匆匆跑来，上上下下检查。
“狂刀，李一笑。”
军中将军不是江湖人，虽觉得名字耳熟，但一时片刻想不起来，唯有于武动作一僵，不可置信地迎上他的视线：“天下第一刀？！”
于武猛地起身，冲宋霖抱拳，朗声道：“末将于武，愿立刻前往！”
提起天下第一刀，宋霖等人立刻想起此人，齐齐神色大变，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
可这件事并不简单。
首先，他们都大战过一场，体力有损，更何况要闯入敌营救人，还是在狂刀手下救人，这谈何容易？！
可却不能不救！
一瞬间，宋霖回想起闻慕词明媚乖巧的笑容，回想起连灼张狂肆意的性格，回想起其余人的一举一动，他们虽是小兵，可却忠心为国，怎能放弃他们？！
但这趟龙潭虎穴一去，牺牲的人便不在少数。
作为大将军，他必须当下立刻决断，心中猛然抽疼，额间青筋根根暴起，一向犀利的鹰眸都霎时红了。
他正要说话，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一字一顿：“你们……在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