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妊娠6周

周一，药房玻璃映出半张苍白的脸，洛漾然将验孕棒塞进大衣口袋时，指尖蹭过冰凉的金属货架。十二月寒风卷着消毒水味扑进领口，她数着地砖缝隙往门诊楼走，第六次摸出手机——经期推迟第七天。

晨会时江与递来的咖啡在胃里翻腾。投影仪蓝光打在PPT"季度业绩冲刺"的猩红字体上，经理的嘴一张一合像缺氧的鱼。

"洛漾然！"护士举着病历本在分诊台喊第三遍。B超室帘子掀开时，她看见镜子里自己锁骨处凝结的冷汗。

走廊尽头飘来零星对话。"祁大夫，这个动脉夹闭......"白大褂衣角掠过转角，笔挺的后颈线条没入人群。洛漾然攥紧检查单退到消防栓后面，纸页边缘在掌心折出锐角。

缴费窗口队伍蜿蜒如心电监护仪曲线。她盯着"早孕"诊断章下那串黑色小字，突然听见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节奏。那种特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力度。

"来复查？"祁穆杨扫过她手里的单据。白大褂袖口沾着墨迹，领带夹还是半年前的款式。洛漾然把单子叠成方块塞进包底，"你们心外科还管妇科叫号？"

一个月前，洛漾然因为痛经来医院检查，结果是激素失衡。之前酒店里，祁穆杨无意间看到洛漾然的检查单。

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秒，喉结动了动。远处有人喊"祁医生3床抢救"，消毒液混合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掠过鼻尖。洛漾然数着他白大褂下摆的褶皱，首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安全通道绿光里。

“妊娠6周，要不要？”以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窗外的悬铃木抖落最后一片枯叶。洛漾然把B超单拍在医生桌上，听见自己说："人流。

电梯里，洛漾然把人工流产知情同意书塞进文件包夹层，预约了周五的手术。手机在羽绒服里震得肋骨生疼，凯安医院设备科主任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洛经理，你们那台超声乳化仪又报错了，"电流声里混着手术室背景音，"现在白内障手术卡在晶体植入阶段。"

电梯镜面映出她补口红的动作，"我二十分钟后带工程师到。"

江与在停车场咬着三明治挥手，"刚给手术室送完止血纱。"他瞥见她发青的眼睑，"医生怎么说，要不要换老陈去？"

"不用，技术不正常。王主任点名要销售主管到场。"洛漾然用酒精湿巾擦拭平板电脑，开机画面映着医院Logo,"记得把术野摄像头的维修记录调出来。"

设备间充满低温等离子灭菌器的焦糊味。她蹲在主机后核对序列号时，小腹突然抽搐着下坠。她似乎真切感受到腹中生命的存在。

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亮着惨白灯光。她对着加热柜玻璃整理羊绒围巾，买关东煮时多要了份萝卜，医嘱说流产后不能吃活血食物。

洛漾然把B超图设为私密相册，忽然发现影像角落映着半枚指纹，像谁隔着玻璃触碰未成形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