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的新年格外有味道。
无论乡下还是县城里，无数人忙忙碌碌准备着新年。
杨溥进了租房里，看着在火炉上烤东西的杨士奇笑着：“士奇大哥！”
杨士奇用小刀刮擦着猪蹄儿：“哎！”
杨溥走进坐下：“六条猪蹄儿咱也吃不完… …”
杨士奇刮擦完，便把锅架在临窗的煤炉上，倒水：“我知道，但是咱约好了一人吃三条嘛，今天过年，不吃馍不吃饭，光啃蹄子！”
杨溥笑了：“好！”
杨士奇笑着：“钢厂我干不了，我年岁太大咯，还是纺织的活计适合我。”
杨溥拿来调料帮厨：“保安没揶揄你跟女人抢活儿干吗？”
杨士奇剁着猪蹄：“哎呀，闲话终日有，不听自然无嘛。”
杨溥笑了：“我有个好主意。”
杨士奇抬起头：“嗯？”
杨溥拿出一张纸，上面贴满了县官衙的告示：“这叫报纸。”
杨士奇放下手里活儿，接过去报纸端详着。
… …
慈溪县工坊，杜清江和沈蘅正包着饺子，陈梦澜在一旁搅和馅料。
沐毅钧在一旁敲敲打打，几根长木板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一条椅子。
沈蘅大手一攥就包成个饺子：“别干活儿啦阿沐，大过年的。”
沐毅钧锤子敲进去一个带滚珠轴承的轮子，推拉一下自己做的轮椅。
杜清江擀着饺子皮：“过年家里人得全啊。”
沐毅钧点点头：“对，要把咱老娘接回来。”
沈蘅一撇嘴：“把她拉来干嘛，一个偏瘫老婆子，看着她长吁短叹，这不好那不行的我就来气。”
陈梦澜摇摇头：“哎呀，西十三岁得上偏瘫就是对她的惩罚啦。以德报德，以首报怨。既然己经受罚，就尽力宽恕一点嘛。”
沐毅钧穿上大氅：“玉不琢，不成器。咱娘恨老天不公、自怨自艾却又随波逐流听天由命了一辈子。让她回来跟着咱一天一天的日子越来越好，才能让她知道好日子是拼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
沈蘅点点头，眼神里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沐毅钧顶着大氅上满满的雪，和坐在轮椅上，裹着毯子，片雪不沾的杜氏回了工坊。
沈蘅正好捞出第一锅饺子。
杜清江走上去，帮忙把轮椅提过门槛：“三姨娘！新年好啊。”
杜氏己经不能说话了，只好点点头。
沈蘅深呼吸了几下，看着杜氏轻轻一笑：“娘，吃饺子啦。”
沐毅钧也笑着：“是啊，娘，过大年咯。”
杜氏热泪盈眶，嘴巴只能僵硬的扭成一个不规则的形状。
陈梦澜连忙蹲在轮椅前面：“莫哭！大姨，莫哭。新年，咱要求个吉利。”
杜氏看看自己女婿，看看自己女儿，看着陈梦澜和杜清江，嘴角竟然突然规律地向上，轻轻笑了出来。
… …
观海卫门前。
一个士兵端着一大碗饺子迎着大雪跑出来：“将军！吃点儿吧。”
王安国穿着绒裘铁甲，戴着写着维语的蓝布抹额，额前碎发夹雪衬在上面可好看，其余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啥馅儿的？”
士兵笑了：“知道你不吃猪肉，羊肉大葱的。”
王安国笑了，夹起一个饺子吃下去，挥挥手示意他回营房：“我也吃猪肉，我爹是汉人，我娘是察合台的西域人。”
“我说将军这蓝眼珠哪来的呢… …”士兵叹了口气：“你说大过年的… …为啥非要长官站岗？”
王安国笑了，看着士兵：“怎么，你们站一年岗了，逢年过节了，还让你们站岗？那官兵一致不就是空话了？”
士兵抹了抹眼泪：“那我将来也要当将军！”
王安国笑了：“快回去吃饭！监督郑千仞那个懒磨虫出来替我！”
士兵还没回去，戴着乌纱，穿着厚甲文武袍的郑千仞就跑完了出来：“定虏（王安国的字）我来替你啦！”
王安国笑了：“可算来了，饿死我了！”
… …
南山镇，苏氏宅门。
苏霁献上供奉先祖的上好山参、茯苓饼、和甘草糖等。
苏欣捻了香，点上，插在香炉里。
一老一小跪在堂前叩首祭拜先祖。
忽然，周宪明穿着一身狐裘大衣，里面穿着束身袍子，身后衙役和村民们抬着两头大黑猪，女人们拿着好些个菜走进苏氏大门。
苏霁跑出去：“哎呀？周宪明？”
周宪明笑着：“你们一老一小，过年太冷清啦，我把一个县衙的所有衙役拖家带口的全带来了。刑堂的年终奖我们全买了吃的。”
苏欣笑着，这辈子从没这么热闹过：“好！在咱这儿吃大席！”
衙役们开始摆桌子，女人们准备做饭，周宪明和苏霁在院子撑起棚子，挡着落雪。
苏欣提着一大筐药材走过来：“来，去腥增鲜的药。咱呐，药食同源，过年吃药膳！”
衙役把大鼎放在院中，点火烧水。
周宪明笑着，看着苏霁和他忙里忙外的高兴叔公：“咱刑堂这用来煮人判汤镬之刑的大锅没杀过人不说，这唯一一次使用竟然是用来炒菜。”
苏欣兴奋极了隔老远过来搭话。也是，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有多喜欢热闹了：“哎呀，治安好嘛，刑具落灰，人民乐业不好吗？”
周宪明点点头：“也是。”
… …
杨慈芳一家格外热闹，一张大圆桌，满桌佳肴。
朱玉英把最后一道大肘子端上来，搓搓手：“来吧！”
朱元璋在里屋沉迷于杨慈芳写得书，马秀英在一旁陪着。
朱元璋带着沐毅钧工坊出品的玻璃老花镜：“非是诸王朝行事不利，相反，正是诸朝行事整肃，人口过度繁息，土地不适重负而亡。故晋武卖官鬻爵穷奢极欲而苟存，而汉灵与其类而招致亡国。天下兴亡周期既定，向使明君圣主尚不得救，况荒淫之主乎？而士大夫不知其理，浅浅以主上无德归因，其目光之浅鄙，不亦谬乎？”
马秀英笑着：“老书虫，吃饭啦。”
朱元璋摇摇头：“等我看完这一章，太好看了！咱深陷其中啊，不求得甚解。虽有佳肴，不知其味美！”
朱棣走过来：“爹，有白话儿版本的，那个好理解。”
朱元璋抬起头：“你懂什么？文言文看着美，而且信息量大，一目抵白话十行。”
杨慈芳笑着：“爷爷您快来吧，您不动筷子晚辈们怎么敢先吃呢？”
朱元璋这才放下书：“好，走，吃饭。”
细川明彦把妹妹放在沐毅钧做的婴儿车上，也跑来行礼：“爷爷，新年好。”
朱元璋笑着，抱着明彦，在他怀里塞了个小红包：“你看，慈芳说得太对了，没有一个群体纯粹的坏，也没有一个群体纯粹的好，世界是动态的，复杂的，联系的。你看咱们小明彦，多懂礼貌！”
细川明彦脸红红地，低下头。
杨慈芳笑了，拉着朱玉英跪下拜年：“爷爷奶奶新年好！”
马秀英拿出早早准备好的红包：“来来来，奶奶早准备好啦。”
朱棣和徐妙云也跪下拜年：“爹娘，过年了！”
朱元璋也拿出了红包：“不给老西，给老西媳妇儿。给了老西就有又变成兵器了，给了老西媳妇儿就变成给孩子们的吃得了。”
一家人哈哈哈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