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后,杨士奇鼓着掌,桌上是满满当当的笔记。
杨溥也觉醍醐灌顶,忘情地看着台上的杨慈芳。
杨士奇逆着人流快步上前,拦住要下台的杨慈芳:“县公莫走!”
杨慈芳轻笑:“借一步说话。”
杨溥立刻跟上去。
长廊里只有三杨的身影,杨慈芳个子最高,走路西平八稳。杨士奇小跑跟着。杨溥在钢厂高强度工作一天后艰难跟着。
杨慈芳坐在招待室,恬静地示意二人坐下:“杨慈芳,字昭仁,幸会。”
杨士奇率先开口:“县公大明天下谁人不知?——在下杨寓,字士奇。江西吉安籍,游学至此。”
杨溥也作揖:“晚辈杨溥,字弘济。湖广石首人,现为本县钢一厂正式工人。”
杨慈芳霎那间来了兴致,看着瘦弱的杨溥有些疑问:“哦?钢厂工人?可小友你... ...”
杨溥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今天第一天上班。”
杨慈芳满笑意,今日早上指着鼻子骂农政署土地丈量不利的那个白毛阎王正捧着杨溥的手,数着水泡:“这哪是水泡?这是一手功勋!”
杨溥被夸的脸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杨士奇冷哼了一声:“县公是不是有些把目光放得太低了!?一个抛却圣贤书,去在煤泥堆儿里打滚儿的堕落士子不配与我同列!”
杨溥终于被激怒了,站起来:“你!我若不在钢厂找个事业怎么立足于世!?”
杨士奇冷笑:“某幼而孤,养父不期十年复死。 我非但没有在泥土里耕过田地,更没有辱没身份去做过工匠,没有去投机倒把争过利益!”
杨溥还想说些什么,杨慈芳抢先开口道:“那令堂辛苦啊。”
杨士奇泪水霎那间落地。
杨慈芳站起身来,一句话击碎了杨士奇的心理防线:“那阁下可以她为耻?”
杨士奇攥紧拳头:“绝不!”
杨慈芳瞥了一眼杨士奇,轻轻一笑:“慈溪有西间蒸汽织造司,八百名织娘。她们大多做了母亲... ...”
杨士奇摇摇头,抹干眼泪:“士者,砥砺品格,以身作则,为万世表也。岂是世间浮浮流流、岌岌无名辈可比?”
杨慈芳抱着手,抬起头有些冷酷地看着他:“以阁下表现,我这节课白讲了。”
杨士奇想反驳,杨溥先接过问题:“先生言:‘非是末世君王不殆盛世人皇圣贤,乃是虽国家承平日久,百姓繁息,以致土地不得供养,遂天下震动’。表面谈天下分分合合原由,实是谆谆以教:天下之中在民而非在士。在绝大多数,而非少数英杰!”
杨慈芳微笑着颔首:“正是如此。”
杨士奇飞快反驳:“即使如此,百姓是水,君臣为舟。舟悬乎水上!”
杨慈芳飞快反驳:“既便如此,舟去水无用,水无舟自流!”
杨士奇还不服气:“生民如水,士子为鱼,无鱼水无灵!”
杨慈芳轻笑:“投水以锦鲤,死水成美塘;投之以肥鲇,高山流水也煞风景!”
杨士奇咬紧牙关:“焉能为避鲇而烹锦鲤乎?”
杨慈芳抬起头:“安可为锦鲤三寸鳞而阻大江之入海?”
杨士奇不自觉落进了陷阱:“纵有龙鳞耀金甲,难阻东海日夜潮”
杨慈芳一拊掌:“你看,不打自招。”
杨士奇没了话:“那我也不同意士子不是时代的引领者。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杨慈芳笑了,看着杨溥,指着杨士奇:“你看,极度典型的封建卫道士高傲蛮横不讲理的臭小姐脾气!”
杨溥哈哈笑了出来。
杨士奇红着脸,他确实辩论不敌杨慈芳。
杨慈芳笑着:莫生气,阁下跟着杨溥这孩子去慈溪县钢铁一厂去观摩一下午就不说解自明咯。”
杨士奇卷着书,叹了口气:“好吧。”
... ...
晚上,慈溪县南山镇。
苏霁奉朱元璋命令体察慈溪民风有何变化。
苏霁漫步在南山镇,西周与慈溪县内的繁华别无二致。
南山,这座山以其丰富的药材资源而闻名。山上的药农们,白天辛勤地照料着他们的田地,精心培育着各种珍贵的草药。然而,当夜幕降临,南山却展现出另一番独特的景象。
夜晚的南山,万籁俱寂,只有微风轻轻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这宁静的氛围中,药农们开始了他们的另一项重要工作——炮制中药。他们将白天采摘的草药进行精心处理,运用传统的工艺和方法,将其转化为具有药用价值的中药材。
在这个过程中,各种草药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味交响乐。麦冬的香甜味、乌梅的酸甜味、黄岑的霸道苦涩以及芒硝的微微苦咸,这些不同的味道在宁静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仿佛是大自然为人们演奏的一曲美妙乐章。
药农们在这如诗如画的氛围中,专注地进行着他们的工作。他们的手艺娴熟而精湛,每一道工序都充满了对中药材的敬畏和热爱。在他们的手中,这些草药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成为了治病救人的良药。
南山的夜晚,不仅是药农们劳作的时间,更是大自然与人类和谐共处的时刻。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让人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和自然的魅力。
苏霁在街上漫步,闻着满村药香心情舒畅。
他都不用问为什么人人都开心,一村大丰收,问就是农税改革,赎田永佃制的又一个奇迹。
“苏霁!”
苍老却正气凛然的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苏霁吓了一跳,难以抑制的冷汗从背后洇湿了棉衣下的汗衫。僵住如雕像的苏霁扶着袍子下的绣春刀,如齿轮被管钳扭动一样地转身。
“晴晴!”这次的喊声略带几分温柔与迟疑。
苏霁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乳名放下了戒备,手从袍子里抽出来:“老先生认得我?”
那人长须飘飘,拄着乌苏木拐杖,身着素皂色长袍,身形略显富态,活像年画里的老福星。
苏霁站在原地,还没搭上话便迎来了老人满面的泪。
苏霁连忙上去搀扶。
苏霁认人极快:“苏伯欢老先生!?(苏欣字伯欢)”
苏欣抓着他的手:“真是你吗?浙东慈溪并村人氏,祖父苏晨。一家子遇难于五年前倭难,留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知去处... ...”
苏霁想到一种可能,皱眉问道:“我们有血缘?”
苏欣点着头:“何止血缘,跟我来!”
苏霁被拉着来到了苏欣家,苏欣拿出一本族谱,翻开他们那一页。
苏霁瞪大了眼睛,确认多次后,后退两步首接跪下:“阿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