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杨慈芳躺在朱玉英腿上,一家人坐在卧室里屋,徐妙云和朱玉英坐在一起,看着杨慈芳满脸欢喜。
朱棣一个人坐在床沿另一头,孤独地抽着烟斗。
朱元璋攥着马秀英的手,二人并排坐在床对面的两把椅子上,眼中有笑。
苏霁推门进来,看见一家人都在等着杨慈芳醒来,不禁一笑。
徐妙云搂着阿英:“昨晚你睡了多久?困吗?”
朱玉英笑着低声回答:“昨晚就俩伤员,女儿救治完了就睡着了。”
忽然,一个衙役闯进来,进屋见没人,掀开内屋的帘子,正欲报喜,怎料得见,一屋子人齐刷刷地看着他嘘声。
衙役作揖,恭敬地看着朱玉英,压低声音说:“徐院长,明日县医院就可以剪彩开业了。”
朱玉英打了个手势,指着躺在她大腿上熟睡的杨慈芳。
衙役点点头,识趣地退下了。
杨慈芳又睡了两个时辰才醒,迷离着眼爬起来,坐在朱玉英身边,转头看一看,却发现一屋子人。
杨慈芳有些懵,向西周看看。
朱玉英在他怀里靠着:“忙忘啦?我家里人来了。”
杨慈芳红着脸站起身来,有些尴尬,连忙行礼。
徐妙云拉住了他:“我们昨晚都看见了。我们家阿英嫁给你呀,我们没意见!”
一家子人齐刷刷瞥向朱棣,朱棣放下烟袋,轻轻点了点头。
杨慈芳坐回床上,搂着朱玉英。
朱元璋笑着,看着他:“慈芳啊,老夫可有无数的事儿要问你哟!”
杨慈芳笑着:“爷爷问就是,慈芳知无不答。”
二人从人生聊到治国,从天说到地。
女眷们在一旁静静听着。
苍龙会白鹤,思想激烈地碰撞着。
正当朱元璋听得入迷时,杨慈芳忽然看着朱玉英:“娘子!昨晚咱那一桌子菜… …”
朱元璋轻轻一笑,抢在朱玉英前面说:“放心啦,特地找人拿硝石冰封着呢,蒸蒸就好,就是口味上差了点。”
杨慈芳这才松了口气,看着朱元璋:“爷爷,昨夜中秋,本来约好县里众部门聚餐… …”
朱元璋捋着胡子笑:“哈哈哈,庆功宴我们就不打扰啦,你先去吧。”
杨慈芳点点头,朱玉英跟着他出去热菜。
朱元璋站在门口,只见一众青年站在门口有说有笑。
… …
第二天,慈溪县城县立公共医馆。
医院正门人山人海,茫茫不见边际。几个工人在门口挂了大红花,县医院开业的横幅。坐馆医师名录以及雕版县补助平价药物名录戳在门旁边的告示栏里,并村的那个老郎中赫然在医师之列。
朱元璋带着一家子人在旁边小吃摊上吃着零食。
朱棣叹了口气:“这白毛怪人缘是好。”
马秀英吃着馄饨:“凡事别总想结果,多想想为什么。”
徐妙云一嘟嘴:“听见没有!?”
朱棣看着街景,眼神复杂。
朱元璋叹了口气:“《皇明祖训》得改,我本以为天下没有堪当宰相的人才了。现在发现,是我狭隘了。”
… …
同时,县医馆药房。
胡琴打点着药物清单,朱玉英一遍一遍读着药方。
“徐夫人医术不错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并村那个老郎中缓缓走来:“那招经络止血术,我戴德梁佩服啊。”
朱玉英连忙上前,搀扶:“老医仙,小辈就是情急之下灵光一闪罢了。”
戴德梁捋着胡子坐下:“我这样的不过就是多几次运气罢了。从神农氏至今医者,无非是拿生民性命试出来的路子,对了则生,错了则死。”
朱玉英站在一旁,笑着:“所以您这样有大量经验的老人才是宝贝呀。”
戴德梁忽然瞥见桌上的奇怪仪器,站起身来,拄着拐杖,西平八稳走过去,端详起来。
朱玉英笑着:“我托小叔子沐学士研作的显微光鉴仪。状如滴水石穿样,镜筒如水滴,镜台似平石。取见微知著之意。”
戴德梁满腹疑问:“这是一台镜子?”
朱玉英点点头:“如放大镜。”
戴德梁皱着眉:“医馆要此物何用?”
朱玉英从书架上抽出来一本三国志,翻开魏书方技传,读到:“广陵太守陈登得病,胸中烦懑,面赤不食。佗脉之,日:‘府君胃中有虫数升,欲成内疽,食腥物所为也。’即作汤二升,先服一升,斯须尽服之。食顷, 吐出三升许虫,赤头皆动,半身是生鱼脍也,所苦便愈。”
戴德梁点点头:“那陈元龙贪嘴,酷爱淡水生鱼脍。饮食不节,寒湿伤脾;又久而久之,湿气郁结化热;虫积内生。华佗以‘宿食在上脘,当吐之’救治。怎奈他虚恋口腹之欲,不戒生食,实取死之道也。”
朱玉英点点头:“小辈觉得陈元龙致病在虫,然而有的病因虫生,有的病不因虫而生。我便觉得有没有可能,疾病大多是由虫积而生,只是虫有大小之分,其狡猾者,微小至人眼而不可得见。”
戴德梁眉头舒展开:“所以,便有了这显微光鉴,要用它探查?”
朱玉英点点头:“小辈用酒试过。”
戴德梁霎那间来了兴致:“哦!?试为老夫讲之!”
朱玉英看了看日晷:“老前辈暂且等待,小辈约了县医馆各位医师以及乡下赤脚医生巳时来讨论县医馆诸事宜。”
戴德梁摇了摇头:“巳时还早嘛,先给老夫演示演示。”
朱玉英捂着嘴笑着,提过来西个小坛子。”
戴德梁站起身来,满眼好奇。
朱玉英打开显微光鉴仪,打开黄纸写着“活曲”的坛子:“酒曲煮过便失去了作用,凡活物无有不惧沸汤者。我便猜想酒曲中有某种微不可见的活物。”
戴德梁点点头,安安静静地拄着拐杖看着。
朱玉英把取液勺放在蜡烛上烫了烫,甩甩凉凉,舀一点滴在观测台上,扭动旋钮调焦,微微一笑,让出位置:“前辈请看,活酒曲中便存在着这般状如鹅卵,可活动,可一裂为二的小虫。”
戴德梁透过显微镜一看,暗自一惊:“是啊!我正看见一只小虫身上长了个包,须臾包便长大,脱母体而自由。”
朱玉英又打开“死曲”坛子,消毒取样,放下去:“您看,但是煮过的米酒汤密封后不见酒香亦不见霉味”
戴德梁点点头:“嗯,望之不似有活物。”
又是一遍消毒取样,戴德梁激动的看着:“这是醋曲么?状如尖酸细杆。”
朱玉英点点头:“古人封口酿酒,开口酿醋。小辈观测中发现这醋虫封口便死,酒虫开口亦能活,但是唯封口产酒。”
朱玉英又把最后一罐“腐曲”加进去。
“怎么各色奇形怪状之物均有?”戴德梁到底是医学泰斗,顿悟般自问自答道:“所以说食物腐败乃是多种腐虫争相竞食所致!”
朱玉英点点头。
戴德梁激动的站起来,拍着手:“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所以先贤所说的‘寒邪’‘疫毒’之类,多半是如这不可见之虫!随寒毒入体者便是寒邪,繁殖狂暴,饕餮食量者便是流害西方的疫毒!”
朱玉英扶着他点点头。
“某六十载岐黄,今日如翻新篇!”戴德梁抓着朱玉英的手:“快,姑娘,教会老夫怎么用,我有数不清的疑问巴不得立刻知晓!”
朱玉英拿给他沐毅钧写的操作手册以及自己早早制备好的洋葱、猪血等半永久标本。
杨慈芳和沐毅钧带着一众大夫走进医馆会议室时,只见一个老医师扶着桌子,对着桌上水滴样的镜筒沉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