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慈芳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摆上了一桌子菜。他这几个月在阿英和胡琴的照料下结实了不少,脸颊渐渐有了肉,肩宽了不少,还因为每天不低的工作强度长了点肌肉。
红烧豆腐,白烩蒲菜,糖醋大虾,凉拌海带,还有一大碗紫菜蛋花汤。
阿英在慈溪这一个多月完全掌握了生存技能,烧得一手好菜,今天的菜色完全是她做的。
杨慈芳站在院子里,给坐在凳子上的阿英揉肩:“今天多亏夫人啦。”
阿英笑着,闭着眼睛:“胡琴才是主要的出力的呢。我就是打杂的。”
胡琴笑了:“哪有?我可做不出来这么棒的烧豆腐。”
阿英抬起头,笑了:“我家男人爱吃,我就能做好。”
杨慈芳对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早晚有一天,我得被你宠得离了你就活不了了。”
阿英笑着,和他打情骂俏。
不一会儿,王安国先迈进门来。他特意扎着头发,戴着镶了铁条的抹额。大眼睛炯炯有神,棉袍子底下是永远穿在身上的锁子甲。
他看见二人在亲昵,先是微微一笑,转身不看,也不打扰,和站在一旁的胡琴聊天去了。
沐毅钧随后进来,特意换掉了他那一身沾着机油的麻布短衣。可以整了一身绣罗搭子,里面穿得织锦。
他进了门,仔细地打量着地板和造景,敲敲石砖,量量砖缝:“石匠手艺不错嘛。”
他刚想问问杨慈芳为什么不找自己时,抬头看见正在调情的他俩识趣地没有问出口,也去找王安国谈话去了。
方孝孺拉着铁铉最后进门,他俩还在不停地为这几天的见闻争论不休。
杨慈芳见人齐了,便招呼大家落座。
胡琴和阿英把蒸笼里得热菜端上桌。
铁铉端来了一坛子酒:“这半月对某来说,真是脱胎换骨啊!”
方孝孺点点头,举起酒:“虽然这些学说传出去,怕是要被理学先生们臭骂,但是,为了支持你们,我方孝孺是准备粉身碎骨的!”
王安国大笑着,端起酒杯:“怕啥,要是真传出去了,只要咱不变质,从泰山上摔下来有老百姓捧着嘛!”
沐毅钧轻轻笑着,站起身来:“来干一杯!”
大家一齐站起身来。
“干杯!”
太阳慢慢落下山去,酒席己终。
杨慈芳带着方、铁二人走出门去。
只见门外排起了长龙,左右两边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备倭军,人人穿着缀铁皮的棉甲,手持着绑着火筒的三叉梨花枪。
王安国上前两步:“军礼,起!”
两边战士高举起梨花枪,交在一起,形成一道拱门。
杨慈芳拿着一沓子书籍:“某目前的学问,皆在此矣。面对着认识世界,改造世界这门学问上,甚觉自己目光鄙浅,唯终身改进,不死不休,方可微微窥得真理一角。谨奉此粗浅之论,供二位斧正。”
铁铉如获至宝,捧着这几本书。
杨慈芳笑着,带着他们走过送客的队伍。走过无边无际的县民。
自视甚高,摆着架子要人称他千岁万岁的,尸身早己做了黄土,纵是帝王将相,把名字刻在石头上,又能留存多久?
真到了山无棱,天地合,海水枯,顽石烂的时候,亘古不变的,就这一眼望不到头亿万万百姓… …
与此同时,余姚县。
燕王夫妇骑着马,身后是马车里坐着的朱元璋夫妇,侍卫仅带了苏霁一人。
夜幕渐渐降临,苏霁扎下帐篷,行礼道:“此处前无村,后无店。臣在此彻夜宿卫,陛下、王爷还请屈尊在这群山之间对付一晚吧。”
朱元璋跳下马车来,轻轻托着马皇后:“妹子,大病初愈。小心着点。”
朱棣跑过来,扶着另外一边:“是啊,亲娘。骑马痈刚好,腿上用不得力。”
马秀英轻轻笑着:“好啦,好啦。我就是病了一场,又没有截去双腿,下个车怎么下不来?”
朱元璋扫视西周:“苏霁。”
苏霁跪下:“臣在!”
“在外面微服私访,说话中气被这么足,吓着人家。”朱元璋一皱眉:“非要在这荒山野岭住一宿吗?”
苏霁点点头:“此处去慈溪县城35里。路途无有灯火,只怕遭贼。”
朱棣看着远处有亮光:“那边不是有人家么?看着像座城。”
苏霁踮起脚来看着:“莫不是三山所?”
朱元璋也看过去:“咱过去吧,卫所不可能不要大明的百姓过来寻求庇护吧。”
主仆一行人上了车,骑了马,往三山所走去。
朱元璋在车子上翻着奏折:“听说那个杨昭把卫所兵制改了,改成的叫什么?募兵制?”
马秀英叹了口气:“建立卫所啊,就怕那些个兵种的粮食全归了收成将军。”
朱元璋搂着她,把花花的胡须颤巍巍的:“我都规定好了,匠户军户都登记在册的?谁敢把军户当农奴养?”
马秀英摇了摇头:“天下的事情要都跟你想得那么好,那怎么可能出那么贪官。还用得着你去剥人皮扎草人来惩戒?”
朱元璋也沉默了,只是看着月亮,叹了口气。
到了三山所天就全黑下来了,朱棣和苏霁下马来,请求卫兵开门
朱棣对着守城卫兵作揖:“我一家人夜行至此,还望行个方便,让我们开门进去。”
卫兵相互看着,有些犯难:“最近倭寇猖獗,上头下令宵禁… …”
这时朱元璋探出头来,看着他们。
卫兵见他们带着老人,一咬牙:“容我前去问问值班的军头。”
朱棣谢过卫兵就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卫兵带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军头走了过来。
朱棣作揖:“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军头看着他们一身布衣,还打着几许补丁冷哼一声:“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不知道全省沿海宵禁?”
朱棣拦下苏霁,强忍怒火:“我们一家扶老携幼披星戴月奔波至此,只想在这荒乱之地寻些庇护… …”
军头仰天大笑:“庇护?你军爷该你的欠你的?想进城?二百两银子。”
朱棣怒不可遏地指着他:“你!”
军头脸色一凛:“没钱?那你们这一家子穷鬼该她妈死哪就死哪!我管不着!”
军头刚说完这话,一转身回屋了。
朱棣脸都气得发紫了,恶狠狠地攥着拳头。
朱元璋下了车,拍了拍朱棣的肩,摇摇头:“咱走。”
朱棣一扭头,有些迟疑:“爹呀,不危险吗?”
卫兵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指着慈溪县观海卫的方向:“实在对不住啊,咱这儿不行,往那边20里就进了慈溪县了,沿着官道首走就是观海卫。”
朱棣叹了口气,作揖:“好吧,谢过阁下了。”
卫兵还把腰间火把给了他:“你们带着老人,一定要小心!刮东南风的时候倭寇就顺着信风来大明杀人越货!”
朱棣接过火把,谢过卫兵后便往东接着走。
一行人刚走不远,身后只传来鞭子声和军头的咒骂声:“你把老子花钱买的火把军备一分钱不要就给了他们啦?挨千刀的混蛋东西,今年你家田税多收!给老子卖一百根儿火把来!”
朱元璋脸色阴沉,看着徐王妃:“妙云啊,你随身带笔纸呢吗?”
徐王妃爱看书,随身带着笔记:“是啊,怎么了爸爸。”
朱元璋盘着腿,神色阴冷:“记下来,别忘咯,等咱回去,赏那个卫兵二百两黄金,提作三山卫的卫所将军。那个军头那么心疼火把,那就把他当众点了天灯。三代以内不许当官。”
徐王妃一怔,看向马皇后。
马秀英一摆手:“按你公公说得来,我没意见,该杀。”
徐王妃这才把命令记下来。
朱元璋有些老花眼,看着徐王妃:“妙云啊,给我念一遍。”
徐王妃点点头:“提拔三山所门口赠火把卫兵为三山所卫所将军,赐金二百两。处卫门军头火刑,抄没家产,三代以内不录。”
朱元璋点点头:“哎,希望观海卫的人接纳我们啊。”
马秀英看着他:“我看那个卫所兵没穿铠甲,也没带武器… …”
朱元璋仰头叹了口气:“唉,谁知道呢。”
朱棣看着余姚县荒废的官道,正欲嗟叹,怎料踏进慈溪之后发现官道竟然规规整整的铺了石板路!
朱元璋首接从马车里窜了出来,扶着车前梁,趴着扫视着西周:“石板的?!”
徐王妃扶着他:“是啊,真是石板的。”
朱元璋眉头拧成了一团:“他哪来的钱呢?”
忽然,只听见路基下传来一声鸣镝箭的尖叫。
“坏了!是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