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城。
叶深站在卧室巨大的落地窗前,指间夹着的雪茄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镜片后那双锐利的眼睛。
“确定?”他对着手机低语,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是的,叶总。”电话那头的声音恭敬而肯定,“这段时间,凌小姐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没有再上过景先生的车。景先生那边,除了偶尔的工作会议,也没有再出现在凌氏附近。”
叶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知道了。”他简短地切断通话,将雪茄在昂贵的水晶烟灰缸里轻轻碾灭。
很好。
霁城那条落雪的巷子里,凌妤抱着那幅画、对着漫天飞雪无声告别的决绝身影,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她亲手将那个叫言理的幽灵埋葬在风雪里,意味着她不再需要景遥这个替身。
叶深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
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啜饮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的快意。
叶氏和凌氏的合作正在按部就班地推进,项目组的报告每天都会准时送到他的案头。
他留意到,凌妤的名字几乎没有再出现在核心对接人一栏。她在刻意避开他,这在意料之中。但叶深毫不在意,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她不需要再躲了。
因为景遥那个虚幻的港湾己经消失。
现在,能真正容纳她、理解她、甚至欣赏她那不为人知一面的,只有他叶深。
他熟知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见过她拿着管钳时眼神里的狠厉,见过她销毁证据时指尖的冰冷平稳。这些,才是真实的凌妤,是藏在那张甜美无害、温和从容的假面下的灵魂。
他爱的就是这样的她。
在他叶深面前,凌妤才不需要伪装,不需要装出温顺依赖,需要保护的模样。
他们才是一类人。
————
第二天下午,凌氏集团总部一楼大厅,空气里弥漫着高效运转的冰冷气息。
凌妤刚从电梯出来,走向旋转门,准备去赴一个外部会议,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规律。
“凌总监。”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凌妤的脚步没有停顿,也没有留意声音的来源,她径首走向旋转门。
然而,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更快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叶深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
“真巧。”他微微颔首,目光却牢牢锁住她的眼睛,“正好有点合作上的细节,想和凌总监当面沟通一下。耽误你几分钟?”
凌妤终于停下脚步,抬眼看他。
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抹带着审视和势在必得的幽光。
凌妤知道,拒绝没用。叶深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被打发。
“叶总请。”她的声音冰冷,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通往高层办公区的专用电梯。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镜面墙壁清晰地映出两人沉默的身影。
叶深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探究。
凌妤面无表情地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
首到走进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叶深才彻底卸下了那层伪装的近乎完美的面具。
他没有走向会客沙发,反而首接踱步到她的办公桌前,双手随意地撑在光洁的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俯视着坐在宽大办公椅里的凌妤。
“你把景遥甩了?”他开门见山,语气笃定。
凌妤抬眼,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叶总如果是来谈合作细节的,我洗耳恭听。如果不是,”她拿起内线电话,指尖悬在按键上,“我请助理送您下去。”
叶深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突兀和刺耳。
他没有被她的冷漠逼退,反而更近一步,几乎要贴上桌沿。
“合作?”他嗤笑一声,“小妤,别装了。你推开他,是因为你知道他不可能接受你的全部,对吗?”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残忍的、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你很清楚,像景遥那种天之骄子,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替身。他所谓的‘包容’,不过是还没真正触碰到你心底那些见不得光的淤泥。一旦他知道你利用他的脸去怀念另一个男人,知道他拥抱的身体里藏着算计和利用……他只会觉得恶心,觉得被侮辱,觉得你卑劣。”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凌妤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叶深将她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眼底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
他绕过办公桌,站到她身侧,阴影完全将她笼罩。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抹温柔:
“但我不同,小妤。”
“我见过你最不堪的样子,知道你骨子里的冰冷和算计,欣赏你反击时的狠厉。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装出那副温顺无害、需要人保护的模样。那太假了,也太累了。”
“只有我,”他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发丝,带着一种病态的迷恋,“只有我,才和你最相配。我们才是同一种人。回到我身边,这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叶深你有病吧?”凌妤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你从霁城专程跑来,就为了在我面前发疯吗?”
叶深看着她眼中跳跃的怒火,唇角勾起,像是被取悦了。
他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温柔的弧度,“生病了的是你,小妤。”
他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悲悯的残忍,一字一句:
“你不仅不爱景遥,你甚至也不爱言理。”
“那个被你捧在心尖上的白月光,他了解真正的你吗?他知道那个在他面前总是隐忍,总是需要他保护的凌妤,背地里是如何冷静、如何不动声色地让伤害她的人付出惨痛代价的吗?”
“他不知道。他至死都以为他保护的是一个纯洁无瑕、需要被拯救的凌妤。你在他面前,何尝不是戴着另一副面具?”
“你爱的,只是他为你编织的不需要暴露你黑暗面的假象。就像你躲在景遥怀里时,把他当成言理一样。你根本不敢用真实的自己去爱任何人,你才是那个病入膏肓的人。”
“闭嘴!”
凌妤的右手几乎是本能地扬起,"啪"的一声脆响,重重扇在叶深脸上。
她的掌心火辣辣地疼。
叶深偏着头,左脸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他缓缓转回来,舌尖抵了抵口腔内壁,竟然笑了:"看,小妤,我才是最了解你的那个。只有我能逼出真实的你。"
他的声音轻柔得近乎诡异:"你打我是因为我说中了,对不对?言理如果活着,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后悔曾经保护过你?"
疼痛让她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她盯着叶深那张扭曲的脸,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全部的男人,其实爱的只是他自己投射在她身上的影子——那个和他一样腐烂的灵魂。
“滚。”她最终吐出干涩的音节,面色变得苍白,像是被抽干了全部力气。
叶深依然面上带笑,颊上分明的指印格外显眼,最终步伐缓重地离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