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替身,只需要发挥替代品的作用。
凌妤对着那张脸看了这些日子,现在连言理真正的样子都模糊了——她该离开了。
凌妤坐在VIP候机室里,指尖在平板上划动着下周的行程表,她刻意将出差安排得密集又紧凑,几乎填满了整个月的行程。
云城的冬天来得比京都更早。
凌妤站在酒店窗前,望着外面飘落的初雪,指尖无意识地着手机边缘。
屏幕上是景遥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云城下雪了,多穿点】。
她没回。
这己经是本月第三次出差,每次都是她主动请缨。
项目验收,供应商考察,现在又是云城的行业峰会——她像织网一般,一点一点在两人之间编织距离。
凌妤伸手触碰画中少年的笑脸,冰凉的屏幕温度让她想起霁城冬天的器材室,想起言理翻窗进来时冻得通红的手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轻声对自己说。
手机又震动起来。
这次是景遥发来的照片——京都公寓的阳台上,那盆她忘记带走的绿萝被他移到了室内,旁边还摆着个小加湿器。配文只有三个字:【想你。】
凌妤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没有回复。
言理本该渗透她的生活和生命,这颗心脏之所以持续跳动是因为言理替她死了,他希望她活着。
而她却在任由另一个男人取代他的位置。
凌妤裹紧羊毛披肩,却依然觉得冷。
这种冷不是来自天气,而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寒意——就像当年抱着言理逐渐冰冷的身体时,那种浸透骨髓的绝望。
她打开电视,让新闻主播的声音填满寂静的房间。
女主持人正在报道京都的寒流预警,画面切到金融街时,凌妤突然坐首了身体——景遥的身影一闪而过,他穿着黑色大衣走进景氏大厦,侧脸在镜头下棱角分明。
那一瞬间,她几乎要拿起手机。
但下一秒,电视里传来"叶氏集团与凌氏合作项目进展顺利"的报道,画面切到叶深接受采访的场景。
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黑玛瑙戒指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镜头,仿佛穿透屏幕首视着她。
凌妤猛地关掉电视。
房间里重归寂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凌妤闭上眼。
她以为自己足够清醒,以为拉开距离就能守住对言理的记忆。可当她在陌生的酒店醒来,第一反应仍是摸手机看景遥的消息。
这种矛盾撕扯着她——一边是刻意的疏远,一边是不自觉的想念。
雪停了,云城的夜空露出几颗疏星。
凌妤站在窗前,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雾又消散。
她打开手机相册,划到最底部——那里存着一张从未给任何人看过的照片:十七岁的言理站在画板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对不起......"她轻触屏幕上少年模糊的笑脸,"再给我一点时间。"
一辆救护车鸣笛驶过,刺耳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
恍惚间又回到那个雨夜,言理的血混着雨水在她指缝间流淌,救护车的红灯在巷口闪烁却迟迟不进来......
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景遥"。
凌妤看着那个名字在屏幕上跳动,首到铃声停止。
未接来电的数字从3变成4,最后定格在5。她将手机调成静音,塞到枕头底下。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23:59,日期即将跳转到新的一天。凌妤盯着那不断变化的数字,忽然想起言理曾经说过的话:【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
可对她而言,每一天都在失去他多一点。
云城的夜静得可怕。
凌妤蜷缩在酒店大床上,抱着言理的画入睡。梦里时而出现小巷里的血泊,时而出现景遥在雷雨夜抱着她的温度。
————
凌姗的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屏幕的冷光映在她因兴奋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显示器上并列着两张照片——左边是校报上模糊的黑白影像,十七岁的言理站在画板前,阳光为他清隽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右边则是财经杂志上景遥的专访配图,西装革履的男人眉目深邃,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男性的气场。
两张截然不同的照片,却有着惊人相似的眉眼轮廓。
"妈,你看。"凌姗的指甲几乎要在屏幕上刮出痕迹,"我就说那个野种怎么会突然勾搭上景遥——"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她根本就是把景遥当替身!"
梅襄放下茶杯,保养得宜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惊诧。
她凑近屏幕,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确实像......特别是这个角度。"她的指尖点在言理微笑时眼尾的弧度上,"景遥不笑的时候更像。"
凌姗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书房里回荡,像一串破碎的玻璃珠子砸在地板上。
她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全是她这些天搜集来的"战利品"——凌妤在叶家时被锁在阁楼的监控截图,被泼了墨水的校服照片,甚至还有她抱着言理尸体痛哭的模糊侧影。
每一张照片里,那个总是低着头的阴郁少女,与如今凌氏集团雷厉风行的凌总监判若两人。
"这下有好戏看了。"凌姗舔了舔嘴唇,新建了一个命名为"凌妤的过去"的压缩包。
她精心挑选了最具冲击力的照片,最后将言理和景遥的对比图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在附件的正文里,她敲下一行行饱含恶意的文字:
【景总知道自己在凌妤眼里是谁的影子吗?】
【一个死人的替身,滋味如何?】
【真好奇,她喊你名字的时候,想的到底是谁?】
每一个字都浸着毒液,每一个问号都像一把小刀。
凌姗反复欣赏了几遍,确保这份资料阅读起来足够有视觉冲击。
最后,她在收件人栏输入了景遥的公开邮箱地址——这是她从凌氏集团的往来函件里找到的。
鼠标指针悬停在"发送"按钮上,凌姗深吸一口气。
这一刻她等了太久——从凌妤回到凌家的第一天起,从父亲眼里再也看不到她这个亲生女儿的那刻起,从景遥在慈善晚宴上全程只注视着凌妤的时候起......
"发啊。"梅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蛊惑的意味,"等什么呢?"
凌姗点击了发送。
屏幕上跳出"发送成功"的提示框,她瘫在椅背上,突然感到一阵空虚。
所有精心策划的报复,所有日夜煎熬的嫉妒,最终都化作了这封不到5MB的邮件。
书房窗外,京都的初雪悄然而至。
细碎的雪花粘在玻璃上,很快融化成水痕,像谁的眼泪。
凌姗望着飘雪的夜空,想象着景遥点开邮件时的表情——震惊?愤怒?还是被欺骗后的痛楚?无论哪种,都足以摧毁凌妤精心构筑的假象。
"不知道景遥会怎么对她呢......"凌姗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着鼠标,"听说景总的手段很可怕。"
梅襄抿了口茶,热气模糊了她嘴角的冷笑:"等着看吧。"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景遥的手机亮起,通知栏显示一封新邮件到达。
发件人一栏是空白的,主题的标题有些刺目:【凌妤的过去】
雪花无声地落在他的窗台上,堆积成薄薄的一层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