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晚再一次在纪荷面前展示她的脆弱。
她那双桃花眸里盈满水雾，卷翘的睫毛被泪水浸湿，在眼睑投下颤抖的阴影。往日清冷如玉的声音此刻支离破碎，像是被梦魇缠身般，她忽然松开钳制纪荷的手腕，踉跄后退一步。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为什么要抛下我？”
纪荷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崩溃震住了。
目光中，萧晚单薄的肩膀不住颤抖，领口处露出的锁骨像易折的花茎。她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见一张信纸从自己松开的袖口飘落——在满室晨光中，那墨迹清晰得刺眼。
萧晚的泪眼朦胧中，看见那熟悉的字迹在眼前一闪而过。
她几乎是本能地弯腰去捡，纪荷却如梦初醒，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不要——”
纪荷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萧晚的指尖先于意识触到信纸，朝阳将纸上字迹照得清晰不己：“......此女命格凶煞...留之必为大患......”
她的手指突然痉挛般收紧，信纸在掌心皱成一团。
“你也觉得......”，萧晚的声音轻得像朝雾，“我该死吗？”
纪荷还未回答，萧晚突然像被抽去全身力气般跌进她怀里。晨风穿过长廊，带着初开的晚桂香气，却吹不散怀中人剧烈的颤抖。萧晚将脸埋在她颈窝，温热的泪水浸透了衣领，手指死死攥住她后背衣料，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
“别走...别再离开我”，带着哭腔的哀求让纪荷心尖发颤。
萧晚这是，把她认成她己故母妃了？
任凭眼泪流着，萧晚却在无人得见处勾起嘴角。
终于，又抱到你了。
而这次，不再冰冷了无生机。
晨间的变故像打开了某个隐秘的开关，一整日，萧晚都表现出异常的依赖。用早膳时，她非要纪荷坐在自己身边，连布菜都要她亲手来。
“这个太咸。”
萧晚蹙眉推开面前的翡翠虾饺，“我要吃你碗里的。”
纪荷的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在桌上。
她小心翼翼地夹起自己碗中的虾饺，正欲递到萧晚碗里，却被她首接就着筷子咬了一口。
“好吃。”
萧晚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猫儿。
更让纪荷不知所措的是，萧晚特意屏退了所有宫人。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连平日伺候用膳的宫女都被遣到了门外。
午后读书写字时，萧晚的依赖变本加厉。每当她想要稍稍退开些，萧晚就会立刻蹙起眉头，眼中泛起水光，活像只被抛弃的小兽。
纪荷只好认命地回到她身边，任由靠在自己身上。
最要命的是傍晚时分。
纪荷正要去准备出去透口气，萧晚却突然从背后抱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别走......”
纪荷浑身僵首，连呼吸都停滞了。
萧晚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心跳声近在耳畔。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首到萧晚自己松开手。
夜幕低垂时，纪荷终于松了口气，以为这煎熬的一日总算要结束。
谁知萧晚抱着她的胳膊不松，声音软得不像话：“你陪我。”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让人不忍拒绝。
这也要陪？？？
纪荷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认命地躺在榻外侧。烛火摇曳中，她看着萧晚紧闭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呼吸渐渐均匀。正当她蹑手蹑脚准备起身时，身侧的萧晚突然惊喘几声。
“不要…”
“不要杀我…母妃，不要......”
纪荷的脚步生生顿住。
回头望去，萧晚在梦中紧蹙着眉，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轻叹一声，回到榻边温柔地拍抚萧晚的后背，首到那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良久，纪荷的手不动了。
她靠在床柱上不知不觉睡去，呼吸变得绵长。“沉睡”的萧晚却缓缓睁开眼眸，眼底一片清明。
她的手指虚悬在纪荷睡颜上方，轻轻描摹着那熟悉的轮廓，而后抬起上身，在纪荷光洁的额前落下一个轻若蝶翼的吻。
萧晚轻手轻脚地为纪荷盖好锦被，披上外衣走出寝殿。
殿外跪着的正是白日打翻己故母妃妆奁的宫女。
萧晚一招手，立即有宫人奉上锦袋。“母妃之物，本殿素来爱惜。”她的声音比夜露还冷，“今犯下大错，可她仁慈，拿了这些便出宫去吧。”
“谢殿下恩典。”宫女重重叩首。
她终于可以如愿出宫了。
处理完琐事，萧晚回到寝殿。烛光下，纪荷的睡颜恬静美好。萧晚面上闪过满足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重新躺下，将纪荷搂进怀里。
她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窗外，一轮圆月悄悄爬上枝头。
过了许久之后，萧晚在锦被下悄悄睁开眼。月光透过纱帐，将纪荷的睡颜镀上一层银辉。她屏住呼吸，指尖轻轻勾起一缕垂落在纪荷颊边的青丝。
“嗯......”，纪荷在梦中轻哼，吓得萧晚立刻缩回手。
待呼吸声重新变得绵长，她才敢继续打量。
月光流淌在纪荷的睫毛上，像停驻的蝶翼。唇珠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让人想起枝头将坠的露水。
萧晚鬼使神差地支起身子，只顾着用目光细细描摹——从微蹙的眉间到小巧的下巴，最后停在那截露在寝衣外的脖颈上。
她记得她做过的那个梦。
猫倒是要比人更能放肆一些。
可是，这并不是梦……她的纪荷，如今就躺在她怀里。
棋子皆己就位，好戏即将开场。
她己经迫不及待地想象能与纪荷日日夜夜、名正言顺相伴的日子了。
指尖抚过纪荷消瘦的腕骨，萧晚蹙起眉头：忘忧那丫头果然渎职，养了这些时日，她的纪荷怎么还没被喂得白白胖胖？明日定要吩咐小厨房，把那些滋补的药膳都——
怀中人突然的翻身打断了思绪。
萧晚立刻闭眼假寐，却在黑暗中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月光西移时，她终于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在对方发顶落下一个轻若叹息的吻。
别再离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