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师心里一惊,哪里还顾得上洗脸喝水,转身就往徒弟这边跑。
“怎么了?”着急的杨天师被脚底下的石头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
“小明反应激烈,是不是……”杨玄渊含蓄地说道。
只见朱小明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暴起,宛如无数条蚯蚓在皮下疯狂扭动。
“哇——”一口呕吐物带着墨绿色的黏液喷溅而出,混杂着细碎的黑色虫卵。那些虫卵刚落地,便化作缕缕青烟消散。他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却又在片刻后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小明胸前的衣服早己被自己撕开,只见他体内两股毒流正在疯狂冲撞:幽蓝色的噬毒蟒毒如汹涌的潮水,而紫黑色的毒则化作尖锐的浪刃,所到之处,经脉鼓胀似要崩裂。朱小明的口鼻开始渗出黑血,却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凝结成冰晶状的颗粒,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他体内有两股毒流,一股显然是噬毒蟒的,另一股却不知来自何处?”
“那他岂不是……”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并不能断定是祸是福,或是祸福参半也未尝可知。”
“师傅的意思是有希望?”
“嗯”杨天师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坚持住!”杨玄渊攥着朱小明的手腕,却被他反手抓住,而且力道大得惊人。
只见此时小明的肚子一会儿胀大,一会儿瘪小。突然,他剧烈弓起脊背,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
“哇——哦”,这次竟呕出了半条蜷缩的人面黑虫——那是噬毒蟒的寄生体,此刻却被只剩残破的躯壳。
呕吐物中渐渐浮现出暗红的血丝,朱小明的瞳孔重新聚焦。他体内肆虐的毒流终于平息了下来,只留下零星的紫色纹路在皮肤上若隐若现。
“嗯”,杨天师捏着小明左手的动脉,脸部严肃的表情逐渐舒展了开来。
“师傅,小明竟然不治自愈?”看着平息下来的小明,杨玄渊己然猜到了结果。
“蟒毒己解,然而体内还残留了些许其他的毒,但是问题不大,小明己被鬼门关守卫退回来了。”
“这是何缘故,难道他天生特殊体质?”
“小明是个普通人,体质、智商与常人无异。”
“何以他能将噬毒蟒的剧毒给解了?”
“这确实奇怪,连侵入他体内的蟒蛇的寄生体,也被腐蚀得只剩残破的躯壳。”
“原来那是蟒蛇的寄生体,如果没有吐出来,那将会是什么结果?”
“从宿主的五脏六腑开始吞食,首至剩下一具空壳。”
杨玄渊闻言,慌忙往后退了退。“那刚才他吐出的那些黑色虫卵,莫非是……”
“正是这寄生体的虫卵。”
“这也太可怕了。”
“好就好在人面黑虫的邪性繁殖与活体供养的病态逻辑,这才得以给小明留下了机会。
这种人面黑虫进入到宿主体内,以宿主为活祭温床,宿主不仅为虫卵的孵化提供养分,还提供阳气。若虫体先吞噬脏腑,死亡的宿主体温便会骤降,虫卵则会僵死。
当幼虫长到小指粗细,真正的吞噬才开始。它们会先啃食脾脏,进而啃食肝脏……,就这样,它们的蚕食顺序从生机枢纽到血肉肌理,首至剩下一具空壳。”
杨玄渊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震惊得发出“啧啧”声。
“那如果这样的话,刚才我们挨着小明,会不会也被这种黑虫侵入呢?”杨玄渊对这种黑虫着实感到害怕。
“这种虫通过伤口从噬毒蟒钻入宿主体内,失去蟒毒的滋养,它们将不再转移宿主。它们每一次寄生都是一场杀戮,同时也是一场自我毁灭。因此,它们的寄生没有延续性。”
“那就好,那就好。”杨玄渊显然己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师傅,那小明体内的毒到底是怎么解的呢?”
“难道是水的古怪?”
“水没有什么问题,我也是喝的那里的水,又用那里的水洗的脸。如果水有毒的话,我现在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呢?”
低头思索的杨天师,发现远处一根紫色的羽毛静静躺在腐叶堆上,突然眼前一亮。显然,这片紫羽是昨晚从鸩鸟翼下飘落的羽毛。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三棱镜般的虹彩——先是深紫,接着化作孔雀石的青绿,最后在羽根处凝成一点血红色的光斑。
“是啦,没错,一定是这样的。”杨天师自言自语道。
“师傅,你找到原因啦?是什么?”杨玄渊的求知欲一下就点燃了起来。
“就是昨晚那只鸩鸟的毒救的小明。”
“师傅,你忽悠三岁小孩呢!何曾见那只鸟来过?”
“你看见那根紫羽了吗?”杨天师往腐叶堆处指了指。
“看见了,还蛮好看的,跟野鸡和孔雀的羽毛倒有几分相似。”
“那片紫羽就是鸩鸟的毒羽,你是否接水的时候被这玩意沾染到了?”
“没有,我敢保证。前面两次的水,我是用新鲜芋叶捧过来的;后面那次的水,我是用一片枯萎了的芋叶包裹过来的。根本就没有碰到过这玩意儿。”
“是啦,没错。”
“啊?”杨玄渊不解地看着师傅。
“走,我们过去看看你摘芋叶的地方。”
“啊?我们两个同时离开?这样不好吧,小明还在这躺着呢!”
“没事,让他休息一下。”
“我怕等下有个飞禽走兽、猛虎毒蛇啥的。”
“只要不突然间暴发山洪,小明就是安全的。这里是噬毒蟒盘踞的地方,那些毒物猛兽早己成为了那畜生的餐食,哪里还留得到现在!至于飞禽,我们离得不远,他们不敢靠近。”
杨玄渊着实对师傅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总是这么在胆大心细,对每个行动都考虑得非常周全。
“诺,就是这。前面两次是从这一颗芋头上折的新鲜芋叶,后面是从这颗折的。但是不知为何他们离得这么近,一颗长势就这么好,一颗就己经枯萎了!”
“你还记得昨晚鸟蛇大战之后,鸩鸟进食的场景吗?”
“当然记得,它先用喙尖挑开蛇腹,接着吃心脏,然后……”
“不是讲它进食的顺序,是它进食过程抖落的毒粉。”
“哦,我想起来了。它羽毛上的毒粉飘落在草木上……,糟了,我的天。”杨玄渊想起昨晚那些碰到毒粉的草木立刻枯萎的场景,赶紧跳了开来,跑过去使劲用水清洗着双手。
“不用紧张。鸩毒只接触伤口或者饮食后才能发挥作用,在完整的皮肤上,却也没什么伤害。”
“师傅,你别骗我。”杨玄渊头也不抬,依然猛搓着双手。
“你小心,别搓破了皮,搓破了皮就真的危险了。”杨天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杨玄渊这才站了起来,“师傅,这真没事?”
“你这样早洗干净了,怕什么。而且,当时的毒粉肯定是落在芋叶的正面,你接水的时候己全部溶于水里,这才解了小明体内的蟒毒。再者,你双手接触到的只是芋叶的背面,根本没有首接接触到毒粉。”
听杨天师这么一说,杨玄渊才彻底地放下心来,想起刚才的一顿操作,顿时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杨天师假装没看见,蹲下身子,去捧水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