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穿过林隙，瑶瑶的小草帽被吹得微微晃动。
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红发带垂落在肩头，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大眼睛里盛满了无措：“铁蛋哥哥...小花姐姐...”
对面两个孩子把头埋得更低了，铁蛋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耳边回响着阿娘昨夜的咆哮：“再让老娘看见你带小花跟那傻子玩，老娘非打死她不可！”
他偷偷抬眼，正对上瑶瑶茫然的眼神，胸口像被石头压住般难受，垂下眼睫，不敢再看。
对不起，瑶瑶妹妹。
小花瑟缩着肩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杨秀秀得意地看着瑶瑶失落的模样，阴阳怪气：“铁蛋你可不能跟傻子待太久，不然就得变傻蛋了！”
温菀快步上前，将女儿搂进怀里。
感觉到身边几位婶子交换过眼神后，表言又止，还有对面看戏的目光。
她蹲下身，轻轻抚平瑶瑶歪掉的小草帽：“铁蛋哥哥要帮家里挖菜菜，我们不去打扰他们干活，好不好？”
瑶瑶瘪着小嘴，睫毛轻闪，最后看了眼埋头挖菜的两个小伙伴，蔫蔫地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攥住温菀的衣角。
温菀站起身，牵起她的小手，抬眼冷冷扫向杨秀秀。
杨秀秀被她冰冷的眼神刺得一哆嗦，随即恼羞成怒，居然被一个傻子吓到了：“看什么看！你个傻子怎么上山了？也不怕再磕伤脑袋...届时…可就没那么…好命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对方的目光太过清明锐利，哪有半分痴傻。
“那就不劳杨大嫂费心了。”温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您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家的事吧。”
她收回视线，转身牵起瑶瑶离开。
杨秀秀张着嘴，眼睁睁看着那道纤瘦的背影牵着孩子走远。
她的眼睛缓缓睁大，温菀这是不傻了？
心中又惊又恼，随即对着一旁挖野菜的小花就是大吼：“赔钱货！磨蹭什么呢！再偷懒今晚别吃饭！”
小花吓得一哆嗦，野菜从指间滑落，铁蛋连忙挡在妹妹身前：“阿娘，我们马上挖好...”
围观的其他人，待温菀她们离开后，瞬间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大八卦呀，傻了这么久的温菀居然真的不傻了。
不远处的灌木丛后，王翠蹲在地上，手中的铲子半天没动。
她死死盯着温菀远去的背影，后颈渗出冷汗。
温菀如果真的不傻了，那上一次山上的事，这丫头...到底看到了多少？
没走一会，几人看见一片蕨菜，又开始弯腰挖着鲜嫩的蕨菜。
温菀看了眼身旁闷闷不乐的瑶瑶，小丫头揪着衣角，连草帽歪了都没发觉。
她没有跟着一起挖，想到刚刚路过灌木丛好像看到那边有覆盆子。
温菀对着张婶子打了个招呼：“婶子，你们先挖，我带瑶瑶去那边摘点野果子。”
张婶子首起腰，注意到瑶瑶蔫头耷脑的模样，心疼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我陪你们一道去。”
“不用了，婶子。”温菀指了指不远处的灌木丛：“就在那儿，不走远。”
张婶子见状放心下来。
温菀带着瑶瑶去了不远处的灌木丛，用木棍小心拨开带刺的枝条，红宝石般的果实立刻映入眼帘，像一串串小灯笼，在绿叶间若隐若现。
“阿娘，是果果。”瑶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方才的委屈一扫而空。
温菀摘下一颗最的，从背筐取出水壶冲洗干净，轻轻抛进瑶瑶张大的小嘴里。
“啊呜——”小丫头鼓着腮帮子咀嚼，眼睛弯成了月牙：“阿娘也次，吼吼吃哦！”
温菀笑着也丢了一个进嘴巴里，酸甜的汁水在口腔迸开，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娘俩你一颗我一颗，不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一捧。
覆盆子的汁水染红了瑶瑶的指尖，小丫头舔着手指，笑得见牙不见眼。
温菀回头看了眼张婶子她们忙碌的身影，想到刚刚的木耳，有些心痒地盘算了一下路程。
“瑶瑶，”她压低声音：“阿娘带你去摘个更好吃的东西，但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好不好？”
瑶瑶闻言，做贼般跟着偷瞄一眼不远处挖菜菜的奶奶们，紧张又兴奋，像在玩什么刺激的游戏，嘿嘿笑出声。
随即立刻捂住小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用力点头。
温菀抱起女儿快速绕回原路，很快找到了那段腐朽的树干。
这次醒来，总感觉身体更加结实有力，若是放在从前，她可是没有这样的体力的。
黑绒绒的木耳肥厚，她小心地摘下一簇。
瑶瑶学着她的样子也摘了一朵，好奇地凑近嗅了嗅，小鼻子皱成一团：“阿娘，这个真的能吃吗？”
“等回家阿娘做给你吃，保证比蘑菇还香。”温菀眨眨眼。
小丫头立刻来了精神，采摘得更起劲了。
温菀将最后几朵木耳塞进背筐下面，用蘑菇仔细盖好。
瑶瑶有样学样，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伪装，冲温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温菀抱着瑶瑶匆匆赶回时，刚好听见张婶子焦急的呼唤在山林间回荡：“菀菀——”
“哎！”她赶忙高声应答，加快脚步穿过灌木丛。
张婶子见到她们，紧绷的肩膀这才松懈下来，嘴上责备：“跑哪去了？这山里蛇虫多，可不能乱跑！”
她板着脸，眼底深处满是担忧。
温菀赔着笑解释：“那边的覆盆子更红艳些，就跑得远了点。”
瑶瑶也仰起小脸，学着阿娘的模样眨巴着眼睛讨饶。
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蛋凑在一起，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张婶子被这模样逗得没了脾气，无奈地摇摇头：“时辰不早了，该下山了，再晚该热了。”
“嗯嗯。”温菀乖巧地点头。
张婶子首接从自己筐里抓出一大把鲜嫩的蕨菜，不由分说地塞进温菀的背篓：“你光顾着摘果子，蕨菜都没挖到几根。”
温菀心头一暖，没有推辞。
她暗自盘算着，等凉拌好那些木耳，一定要送些给张婶子尝尝。
就是不知道，张婶子会不会被吓到，想到对方可能露出的惊吓表情，她忍不住抿嘴偷笑。
下山的小径蜿蜒曲折，几位婶子走在前面说笑。
瑶瑶像只快乐的小麻雀，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时不时从兜里摸出一颗覆盆子塞进嘴里，酸得眯起眼睛又忍不住再吃一颗。
“慢些走，看路。”温菀轻声提醒，伸手拂去女儿发间沾着的叶子。
转过最后一道山弯，村落的轮廓渐渐清晰，炊烟袅袅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