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境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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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废墟里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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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异境手记
作者:
丰富的朋友
本章字数:
4794
更新时间:
2025-07-07

城市像一头不断膨胀的巨兽,将边缘的旧街区一口口吞噬。推土机轰鸣着碾过,留下断壁残垣和呛人的烟尘。这里曾是林小满的家,是她和弟弟小宇追逐打闹的巷子,如今只剩下冰冷的钢筋骨架和破碎的瓦砾堆,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林小满穿着一条膝盖破了大洞的牛仔裤,狠狠一脚踢飞了脚边半块残砖。砖头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噗通”一声砸进不远处一个积满污水的深坑,浑浊的水花高高溅起,打湿了她早己沾满泥污的裤脚和帆布鞋。她毫不在意,甚至觉得那点冰凉贴在皮肤上很痛快。自从一年前那场该死的车祸带走了小宇,她的世界就塌了半边天。家里沉闷得像口棺材,妈妈的眼泪像永远流不完的酸雨,每一滴都砸得她心口发疼,也让她更加暴躁。逃学、打架、顶撞老师、夜不归宿……她把自己活成了一根尖锐的刺,狠狠地扎向周围的一切,也扎向自己,仿佛只有这种尖锐的疼痛,才能暂时麻痹心底那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空洞。她故意把生活搅得一团糟,仿佛这样就能证明,没有小宇的世界,本就该是这副鬼样子。

今晚,她又从家里那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逃了出来,像只受伤的野兽,一头扎进这片属于她的、荒凉的“领地”。她漫无目的地在瓦砾堆里走着,踢打着碍眼的碎石和扭曲的钢筋,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愤怒和悲伤。首到脚尖踢到一个硬邦邦、却又带着某种奇特弹性的东西。

“什么东西?”她皱着眉,借着远处城市霓虹透来的微弱光线,蹲下身,扒开几块碎砖。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碎片静静地躺在那里,大小和她的掌心差不多。它通体散发着一种柔和的、近乎梦幻的蓝色光芒,在死寂的废墟中,像一颗被遗落尘世的星辰碎片,孤独而执着地亮着。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纯净,与周围破败灰暗的环境格格不入。

小满带着一丝好奇和警惕,用脏兮兮的手指捏起碎片。一股奇异的冰凉感瞬间从指尖窜入,沿着手臂的脉络首抵心脏,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就在这冰凉感蔓延的同时,一种更奇异的感受攫住了她——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清晰而富有节奏的声音!像是一面小小的鼓,被一只无形的手敲击着。那鼓点急促而有力,带着蓬勃的生命力,一下下敲打在她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她死寂的心湖深处。

小满整个人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这声音……这声音太熟悉了!是小宇的心跳声!每次他跑完步,或是玩得特别兴奋时,把小耳朵贴在他瘦小的胸口,就能听到这样清脆、快速、充满活力、像只刚撒完欢的小兔子般的心跳!

“小宇?!” 她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不敢置信而变得尖利刺耳,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她颤抖着,如同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发光的碎片贴到自己的耳朵上。

奇迹发生了!那“咚咚咚”的心跳声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有力!仿佛那颗小小的、充满活力的心脏,就在她的耳边搏动!更让她灵魂震颤的是,在她喊出“小宇”的瞬间,那心跳声明显地顿了一下,紧接着,就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一般,跳动得更加急促、更加欢快!咚咚咚咚!如同密集的鼓点,如同无声的呐喊,像是在急切地回应着她的呼唤!

“小宇!是你!真的是你吗?” 巨大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小满用愤怒筑起的堤坝。滚烫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正正地落在她手心那块散发着蓝光的碎片上。

泪水接触到碎片表面的瞬间,幽蓝的光芒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猛地扩散开来,不再是稳定的光晕,而是如同水波般荡漾、晕染开一片朦胧的光影。在那荡漾的光影中心,一个熟悉得让她心碎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出来——是小宇!他戴着那个奥特曼的塑料面具,只露出兴奋得发亮的眼睛和咧开的嘴巴。他正高高举着一个彩色的小风车,在熟悉的、阳光斑驳的小巷里欢快地奔跑着,边跑边回过头,声音清脆地大喊:“姐姐!姐姐追我呀!快点追我呀!” 风车在他手中呼呼地旋转着,阳光在他身上跳跃。

“小宇!” 小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紧紧攥着那块冰冷的碎片,仿佛要将它融入自己的血肉,融入自己同样冰冷破碎的心。她蜷缩在冰冷的瓦砾堆里,像一只受伤的幼兽,失声痛哭。泪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肆意流淌。那块碎片在她紧握的掌心,蓝光随着她的哭泣微微闪烁着,仿佛也在无声地悲伤。

从那个夜晚开始,这片荒凉的废墟成了林小满新的圣地。她不再漫无目的地发泄愤怒,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执着,每天放学后,无论刮风下雨,都会来到这里。她翻过每一块沉重的石板,搬开每一根扭曲的钢筋,在瓦砾的缝隙里仔细搜寻,手指被碎石划破也浑然不觉。她在寻找那种会发光、会传递心跳的碎片。

渐渐地,她收集到了七块。每一块碎片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但都散发着同样幽蓝的光芒。更神奇的是,当她将每一块碎片贴在耳边,都能听到一段属于小宇的心跳声!有的心跳声是那么急促、欢快,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兴奋——那是小宇第一次清晰地、奶声奶气地喊出“姐姐”时,她激动地把他抱起来转圈时听到的心跳!有的心跳声则变得慌乱、紧张,咚咚咚地像要跳出胸腔——那是他偷偷从糖果罐里摸糖吃,被她抓了个正着时,又羞又怕的心跳!还有的心跳声……微弱,缓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如同风中的烛火,随时会熄灭——那是最后的日子,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病房里,小宇躺在惨白的病床上,仪器屏幕上跳动的微弱曲线……那段被她深埋心底、不敢触碰的心跳声!

每一次听到这些来自不同时空的心跳,都像是将小宇短暂的生命重新在她眼前放映一遍。甜蜜的回忆带来尖锐的疼痛,而疼痛中又夹杂着失而复得的虚幻慰藉。小满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然而,最近几天,一种新的恐慌攫住了她。她发现,碎片的心跳声似乎变轻了。以前需要紧紧贴在耳边才能清晰听到,现在却像是隔着厚厚的棉被,模糊而遥远。更明显的是碎片的光芒,那幽蓝的辉光像是蒙上了一层无形的灰尘,变得黯淡、浑浊,不再像最初那样纯净、明亮,仿佛碎片中蕴藏的生命力正在悄然流失。小满的心,也随着那光芒和心跳的减弱,一点点沉入更深的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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