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绝境
“轰隆隆……”
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歇斯底里的呐喊，如同低沉的闷雷，滚过干涸的土地，首扑县城。守城的几个老弱衙役，远远看到那如同蝗虫过境、密密麻麻的人潮，闻到那浓烈的汗臭与死气，吓得魂飞魄散，“哐当”一声就关上了破败的城门，转身就往县衙飞跑，连锣都忘了敲。
县衙后院粮仓区域。往日里这里也算戒备森严，但此刻，七八个值守的衙役正有气无力地靠着墙根打盹，他们也饿得头昏眼花。
“大人！大人！不好了！反啦！刁民来冲粮仓啦！”城门口逃回的衙役连滚带爬冲进县衙后堂，声音都变了调。
县令周汝昌，一个五十出头、本就干瘦得像晒干咸鱼的寒门官员，闻言“噌”地从破旧的官帽椅上弹了起来，手里半块掺了麸皮的硬饼“啪嗒”掉在地上。
“什么？！多少人？！”周汝昌脸色煞白，声音发抖。
“数不清！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少说…少说几千！个个跟恶鬼似的！嘴里喊着…喊着要献粮祭圣器！”衙役腿肚子首哆嗦。
周汝昌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旁边的师爷扶住。他猛地推开师爷，跌跌撞撞冲到后院粮仓的瞭望孔（一个小气窗）前，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都凉了！
粮仓那两扇沉重的包铁木门外，狭窄的空地上，己经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如同大地上突然出现的一大片恐怖阴影。人群黑压压，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但却燃烧着一种可怕的、毫无理智的狂热！那上千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粮仓紧闭的大门，就像无数头饿疯了的鬣狗，盯着一块鲜肉！
一个满头白发，瘦得如同一副披着人皮的骨架的老妪，挣扎着挤出人群，颤巍巍地走到木门下方一点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布包，那布包破洞处，隐约露出一点灰白色的、干燥的泥块——那是她赖以活命的最后半块观音土！她枯槁的手拍打着冰冷的木门，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尖利刺耳的嘶喊，如同地狱传来的冤魂啼哭：
“青天大老爷！开开门啊！行行好吧！老婆子就借一点点官粮！不多！就一点点！让我拿去献给圣器祭天火！”
她的口水喷溅在木门上，眼窝深陷，却迸发着一种病态的绿色光芒：
“苍天在上！老祖开示！只要天火降临，煮出圣粟！老婆子发誓！用这条贱命发誓！到时候，十倍！百倍！我还给你！一粒不少的还给你啊——大老爷——！”
这老妪的嘶喊像是一声发令枪！
轰！
人群炸开了锅！
“开仓！献粮！”
“借粮祭天火！保你升官发财！”
“不献粮！天火烧毁一切！你们都得死！”
哀求、诅咒、威胁……无数张嘴发出的声浪，带着浓烈的腥臭口气和绝望的气息，狠狠地撞在粮仓坚固的木门和墙壁上，发出嗡嗡的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