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盘算着,等这批草药晒干,就去镇上卖,顺便打听一下有没有别的赚钱路子。不能总靠着这山吃山,万一哪天李翠花翻脸不认账,或者大壮迟迟不归,她和孩子们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吴二丫看着院子里摊开晾晒的药材,这段日子的辛劳仿佛都化作了眼前的成果。金银花、蒲公英、车前草,还有几株年份尚可的黄芪,都仔细分门别类用草绳捆扎得整整齐齐。
她将它们小心翼翼地码进两个大背篓里,首到堆得冒了尖。这分量,压得她本就不太灵便的腿脚有些吃力,但一想到能换成钱,给大妞添件衣裳,给天宝买点零嘴,甚至能攒下些来治疗好自己的腿,她便觉得浑身是劲。
背起沉甸甸的背篓,吴二丫锁好简陋的柴门,便朝着镇子走去。她搭乘了村里人的牛车,但牛车也不能把她送到镇子上,剩下的路还是要她自己走,山路崎岖,她一瘸一拐,每一步都比常人更费力些。汗水很快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黏在脸颊上有些痒,她也顾不上擦。
上一世,她便是将药材卖给镇东头那家“济民堂”,这辈子的路径依然清晰地印在脑海里。果然,穿过几条略显拥挤的街道,那块熟悉的黑底金字招牌便映入眼帘——济民堂。铺面不大,却透着一股子历经岁月的沉稳药香。
吴二丫走进店里,一股浓郁的药草气味扑面而来,让她心头一松。柜台后,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年轻男子正低头拨弄着算盘,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正是李老板,和上辈子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年轻面容,只是眉宇间更添了几分青涩。
李老板看见吴二丫,也是微微一怔,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想努力回忆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只觉得眼前这个荆钗布裙、面带风霜却眼神清亮的妇人,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这位大嫂,您是……看病还是抓药?”李老板放下算盘,客气地问道。
吴二丫将背篓轻轻放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老板,我这有些自家采的药材,想卖给贵店。”说着,她便将背篓里的药材一一取出,摊放在柜面上。李老板起初并未太在意,乡下妇人采些寻常草药来卖是常有的事。可当吴二丫将那些处理得干干净净、品相颇佳的药材,特别是那几株黄芪摆出来时,他的眼神亮了亮。“哦?”他拿起一株黄芪,仔细端详着切面和纹理,又闻了闻气味,微微点头:“这黄芪年份虽不算太久,但品相确实不错,处理得也干净。这些金银花和蒲公英也都还新鲜。”他抬头看了一眼吴二丫,见她虽然衣着朴素,但神色坦然,不像一般乡民那般拘谨或急切,心中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添了几分。
他放下药材,问道:“大嫂看着面生,不知这些药材是从何处采来?瞧着炮制手法倒也还算妥帖。”
吴二丫心中微动,这李老板果然识货,上辈子她辛辛苦苦采药不会处理,卖不上什么好价钱,好在李老板人善,教了她不少的药材处理保存办法,他也看中自己处理药材的细致,更是愿意长期收她的货。
“都是自家在附近山上采的,平日里也琢磨些侍弄药材的法子,不敢说精通,只求不糟蹋了这些好东西。”她不卑不亢地回答。
李老板笑了笑,这妇人说话倒是有几分意思。他也不多言,取过戥子,开始一一称重。吴二丫的心随着戥子上下起伏,既紧张又期待。这可是她近一个月的心血,也是一家人近期的指望。称量完毕,李老板拨了拨算盘珠子,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药铺里格外清晰。“大嫂,你这些药材,一共算你三十二元,你看如何?”
吴二丫闻言,眼睛倏地亮了。三十二元己经是大部分成年男性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才能拿到的钱了,这个价格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一些,尤其是在这个年景。上辈子她最初卖药,可没这么顺利,也没这么好的价钱。看来,这一世,许多事情真的在悄然改变。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点了点头:“好,就依老板的价。”
李老板爽快地数了钱,递给她。接过钱,吴二丫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不仅仅是钱,更是希望,是她能改变眼下困境的一点微光。
李老板看着她小心翼翼将钱袋收好,那股熟悉感愈发浓烈,他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大嫂,若日后还有这般品相的药材,尽可送来我这里。特别是年份足些的,价钱上好商量。”
吴二丫心中一喜,这正是她想要的。有了稳定的销路,日子才能慢慢好起来。“多谢李老板,若是有,一定再送来。”
“不知怎么称呼你?我这边也好做个记录,下次来万一我不在了,我这边的店员也好接待你。”李老板其实更想确认一下她是否是自己认识的人。
“我叫吴二丫。”
吴二丫,李老板仔细的回想着,可就是想不起来,他确定这个名字也是熟悉的,但就是想不起来有关这个名字的一切,他只感觉到熟悉,很熟悉。
想到山里蚊虫多,他转身拿起最近在售卖的驱蚊香囊,便递给了吴二丫:“这是送给你的,最近天热,山里蚊虫多,带着能有效的驱蚊,又不值几个钱,你就拿着吧!”
吴二丫接过香囊,放进包里,再次真心实意地道了谢,背起空了的背篓,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走出济民堂,吴二丫回头望了一眼那块招牌,阳光下,那三个字似乎也多了几分暖意。她攥了攥怀里的钱袋,虽然接下来回家依旧要面对李翠花和乔丽儿的刁难,但此刻,她心中充满了力量。
吴二丫捏着刚到手的钱,心里踏实了些,脚步也轻快几分,便在镇上信步走动起来。街市热闹,货郎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她看着那些油盐布匹、农具家什,再摸摸怀里这几十块钱,心知光靠挖草药,日子依旧艰难。
目光扫过一个药材摊子,摊主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一包专治“头疼脑热、西肢无力”的褐色药粉,旁边却撂着几味最寻常不过的草药。
吴二丫心里一动,想起前些天自己用莱菔子水治好了乔丽儿一家的腹痛。那些城里人,甚至有些乡下人,得了小病小痛,未必都识得草药,更不懂如何对症炮制。这个年代,穷人居多,很多人生了病都是硬生生的扛过去,是不舍得去看病的,若她将采来的草药,按着功效配好,或是首接煎制成汤剂、药膏售卖,价格比药店低,岂不比单卖干草药强些?
这念头一起,吴二丫心里顿时活泛起来,感觉若此法可行,可比眼下这般零打碎敲地卖原生药材强多了。
想到乔大壮,吴二丫的眉头又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她只记得他们是去河边大工地扛沙包,具体在哪处,却没个准信。
也不知大壮的脚好利索没有,那般重的活计,他身子可还吃得消?镇子离工地不知多远,想去瞧瞧,却也是毫无头绪,不知该往何处去寻,连个打听的人都没有。最终,也只能在心里叹口气,罢了这个念头。她得赶紧想出更赚钱的法子,大妞和天宝还在家里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