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野话音未落,陆宴淮手上转动玉扳指的动作停顿了半秒,唇角微微扬起:“上周捡了只小野猫。”
他笑着解开袖扣,将袖子挽了上去,几道抓痕在腕骨处泛着粉,“爪子挺利。”
陆今野怔愣了片刻,问道:“猫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周祈桉在一旁战战兢兢,偷偷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陆宴淮。
那人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从容的样子,连脸色都未变过分毫。
“你不是对猫毛过敏吗,所以养在地下室里了。”陆宴淮淡淡一笑,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况且是只小野猫,还没学乖呢,不能放出来。”
陆今野哦了一声。
他确实对猫毛过敏,也向来不喜欢任何小动物。
曾经一个年轻佣人在院子里抱了一下不知道从哪溜进来的流浪猫,回别墅时身上沾了几根猫毛。
只是几根猫毛却让年幼的陆今野当场起了一身的红疹。
而那个佣人的下场除了一脸阴沉的陆宴淮本人,至今没有人知道。
只是没有人再见到过那个抱过猫的佣人。
陆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在陆宴淮眼里,小少爷陆今野究竟有多么重要。
周祈桉听了陆宴淮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解释,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尽管他看到地下室里那孩子如今的样子很是痛心,他也做不到将希望寄托在陆今野身上。
周祈桉想,先不必说如果让陆今野知道了这件事情,陆宴淮会不会首接搞死自己。
再说陆今野这样的小少爷,向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太在乎,怎么可能会出手搭救一个毫无背景无权无势的可怜小孩。
尽管江挽确实有一副惊为天人的神颜,但只凭陆家小少爷那样禁色禁欲的高冷姿态,想来也绝对不会做这种对他毫无好处的善事。
周祈桉只认为,血脉相连。
陆今野骨子里流淌的是跟他哥和他父亲同样冰冷的血液,一心只有利益,不会做任何让自己得不到好处的事情。
但他一定不会想到,如果这个人是别的任何一个人,陆今野都绝对不会去看一眼。
陆今野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也从不是一个心软的人。
世间任何人的苦难都与他无关,他永远不会去同情任何一个可怜的人。
但偏偏那个人是江挽。
是陆今野在心底默默喜欢了很多很多年的江挽。
是一向桀骜不驯、瞧不起任何人的陆今野这辈子唯一觉得自己配不上的小太阳江挽。
但周祈桉不会读懂陆小少爷内心的想法,也就并没有开口。
周祈桉只是沉默着垂下了眼皮,心里思忖着自己怎样才能找个借口到地下室里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孩子怎么样了。
然而他内心里涌动着的念头在听到陆今野开口时的一刹那戛然而止。
“哥。”陆今野静默了许久,终于转向了陆宴淮,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
陆宴淮闻言挑了挑眉,似是很少见到弟弟这样一反常态的神情。
他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眼神示意陆今野继续说下去。
“他叫江挽,是我……”
话音未落,周祈桉的手猛地一抖,酒杯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一地碎片。
陆宴淮脸上的神情却看不出丝毫的变化。
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原本存在于他唇角的那一丝浅淡的笑意在此刻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宴淮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淡淡瞥了一眼满面慌乱的周祈桉:“怎么这么激动,你认识?”
陆宴淮的语气中夹杂着温和的笑意,却让周祈桉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我怎么可能认识。”
周祈桉艰难地扬起唇角,脸上浮现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眼睁睁地看着佣人跑过来将地上的玻璃碎片一点一点收拾干净。
佣人收拾好后便轻手轻脚离开了客厅。
陆宴淮转动玉扳指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加重,头顶的水晶吊灯在他浅棕色的瞳孔里折射出阴冷的光。
“阿野让我帮忙找的人,很重要吗?”
陆宴淮微笑着发问,眼睛里那冷峻的光芒一闪而过,让人很难注意到。
陆今野垂眸盯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喉结上下滚动,指节被自己捏得发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很重要。”
水晶吊灯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细碎的阴影,手腕内侧刚刚结痂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是三天前躁郁症发作时他自己生生用刀刃割出来的。
陆宴淮轻笑了一声:“能让我们阿野说重要的人,倒是让我好奇了。”
“学校里那帮破领导说他休学了,问他们原因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真是一帮老狐狸。”陆今野脸上的烦躁渐渐浮现。
陆宴淮停顿片刻,盯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弟弟看了半晌,扬了扬下巴:“好,我会让温言派人去找。”
“谢谢哥。”
陆今野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重新拿起酒杯在手里晃了晃,“就知道事情交给哥肯定可以,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
“江挽。”陆宴淮口中呢喃着重复了一遍江挽的名字,缓慢地眯起了眼睛,“是阿野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