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挽!”
几乎是雷声落下的同一秒,陆今野撞开门冲了进来。
他甚至来不及开灯,借着窗外惨白闪电的瞬间光亮,看清了在大床角落里那个蜷缩成一团、剧烈颤抖的身影。
陆今野几步扑到床边,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被恐惧淹没的身体紧紧地拥入怀中。
“不怕,挽挽不怕,我在这里,是我,陆今野。”
陆今野的声音在巨大的雷声间隙里嘶吼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抱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江挽揉碎嵌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江挽灵魂深处的冰冷。
江挽在他的怀里疯狂地挣扎踢打,指甲无意识地在他手臂和脖颈上抓出深深的血痕。
恐惧让江挽失去了所有理智,眼前只有那片吞噬他的漆黑海水和狞笑的面孔。
陆今野的手臂纹丝不动,他任由那些抓挠带来的刺痛,只是更紧地抱着怀里的人。
陆今野低下头,滚烫的嘴唇贴着江挽汗湿冰冷的额角、脸颊,一遍遍在他耳边嘶声重复,声音因为急切和心痛而剧烈颤抖:
“是我,挽挽,是我,没有人能伤害你,挽挽,别怕……看看我,是我……”
“是雷声,只是打雷,我在,我一首都在……”陆今野语无伦次,声音艰涩,“挽挽,你看看我,求你,求你看看我。”
窗外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映出陆今野那双盛满了心疼的赤红眼睛。
在陆今野泣血般的哀求声中,在他几乎要将自己勒断的怀抱里,江挽疯狂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
那双被巨大惊恐填满的涣散瞳孔,在惨白的光线下,艰难地、一点点地聚焦。
江挽沾满泪水的睫毛剧烈颤抖着,视线模糊地、缓慢地,定格在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
那双总是带着温柔或专注凝视他的眼睛,此刻赤红一片,里面翻涌着的痛苦和绝望,浓烈得让人窒息。
是……陆今野。
是那个笨拙地给他煲汤、种花、喂药,把他从地狱边缘拖回来,小心翼翼守着他,连他多看两眼蛋糕都要紧张地握住他手的陆今野。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气流,艰难地冲破了紧锁的喉咙,带着长久未开口的沙哑和生涩,微弱地、颤抖地,逸散在两人紧贴的、剧烈起伏的胸膛之间:
“陆……今野……”
江挽的声音小小的,哑哑的,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然而陆今野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连心跳都骤然停止。
陆今野死死地抱着怀里的人,赤红的眼睛瞪大到极致,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挽近在咫尺、还挂着泪珠的脸。
时间仿佛停滞了。
窗外的风雨依旧在咆哮,但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交错的喘息声。
江挽被陆今野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胸膛微微起伏,沾着泪水的睫毛颤动着,清澈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陆今野此刻震惊到失魂落魄的脸。
他看着陆今野,嘴唇又微微动了动。
那沙哑的、微弱的声音,再一次,轻轻地拂过陆今野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陆今野。”
巨大的、灭顶般的狂喜瞬间将陆今野吞噬。
“挽挽……”陆今野的眼眶红了,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江挽更深地按进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滚烫的嘴唇颤抖着,胡乱地地吻着江挽的发顶、额角,以及脸颊上冰凉的泪水。
“是我,是我,宝宝,我在呢,我一首在。”
陆今野哽咽着,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地滚落,滴在江挽的脖颈上。
他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激动而无法控制地颤抖,抱着江挽的手臂却稳如磐石。
窗外,又一道惊雷炸响。
但这一次,蜷缩在陆今野滚烫怀抱里的身体,只是细微地瑟缩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里。
陆今野的心早己经软透了,他低下头,嘴唇贴着江挽柔软的发顶,一遍遍重复,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
“别怕,别怕,宝宝,我在,我永远都陪着你。”
江挽在陆今野怀里安静下来,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沉沉睡去,只是攥着陆今野衣襟的手指依旧没有松开。
陆今野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低下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静静凝视着江挽在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心。
陆今野温热的指腹带着无尽的怜惜,轻轻抚过那微蹙的痕迹,然后低下头在上面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窗外的天色,在连绵的雨幕中,悄然透出第一缕灰白的光。
——
陆宴淮逃出沈家地下室时,几乎耗尽了半条命。
沈知微的看守比他预想的严密得多,那些冰冷的铁链和定期注入的强效镇静剂几乎摧毁了他原本强健的体魄。
意识在剧痛与高热中沉浮,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他仅凭着那股近乎疯狂的执念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陆宴淮撞开那扇早己被自己暗中破坏锁芯的后门时,暴雨兜头浇下,冰冷刺骨,竟让他感到一丝活着的清醒。
他踉跄着扑进雨幕,身上的衣服紧贴在瘦削得几乎脱了形的身体上。
手腕上缠着的厚厚绷带被雨水和渗出的血染成污浊的暗红,每一次甩臂都带来钻心的疼。
温言赶到时,陆宴淮正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浑身滚烫,脸色灰败得吓人,曾经那双锐利逼人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猩红的近乎疯狂的执念。
“……陆总?”温言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几乎不敢确认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瘦到脱形的人,会是那个曾经在云海市呼风唤雨、永远衣冠楚楚的陆宴淮。
听到声音,陆宴淮猛地抬起头。
“他……在哪?”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