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礼物。”江挽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抱着盒子的手攥得更紧,指节泛白。
陆宴淮盯着那个盒子看了两秒,又瞥了一眼江挽苍白脸上那还未完全褪去的、因惊惶而更显脆弱的痕迹,最终只是哼了一声,没再追问。
或许是他哪个下属自作主张送来的不值钱玩意儿。
陆宴淮重新坐回沙发,抿了一口酒,示意江挽继续拆那些堆成小山的“正经”礼物。
江挽悄悄松了口气,将画具盒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脚边最近的位置,然后才继续那机械的拆解动作。
只是这一次,他的指尖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僵硬,偶尔会无意识地碰触一下脚边的画具盒,仿佛在确认它的存在。
晚餐的气氛依旧沉闷。
长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精致的银质餐具在烛光下闪烁。
食物丰盛得过分,但只有陆宴淮和江挽两人用餐。
江挽吃得很少,呆呆地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
管家端上了一个巨大的、造型精美的蛋糕。
蛋糕被做成了圣诞树的形状,翠绿的奶油树冠上点缀着用翻糖做的彩色装饰球、星星和礼物盒,栩栩如生。
陆宴淮拿起餐刀,亲自切下一块顶端带着最大一颗金色星星的蛋糕,放在精致的骨瓷碟子里,推到江挽面前。
“许愿。”他的声音很平淡,“圣诞节不是都要许愿么?你们小孩子不都喜欢这个?”
江挽握着叉子的手顿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块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蛋糕,又看看跳跃的烛光,最后目光落在陆宴淮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许愿?在这个地方?对着这个人?
多么荒谬。
但陆宴淮发出的命令不容置疑。
江挽垂下眼睫,在几秒钟的沉默后,他竟然真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烛光映着他苍白到透明的脸,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倔强的脆弱。
温言站在稍远的阴影处,看着江挽闭目许愿的侧影,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十有八九,这孩子许下的愿望,是离开陆总身边吧?这几乎是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念想。
然而,下一秒,陆宴淮低沉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最好你许的愿望不是让我不高兴的愿望。”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威胁和掌控,清晰地回荡在烛光摇曳的餐厅里。
江挽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叉子。
陆宴淮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说完便面无表情地拿起自己的叉子,姿态优雅地开始享用自己的那份蛋糕。
银质叉子切割着细腻的蛋糕胚,发出轻微的声响,在死寂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
元旦那天,华灯初上,将云海市最顶级的私人拍卖行映照得如同白昼下的水晶宫,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槟与顶级雪茄的醇厚气息。
陆宴淮携江挽步入会场时,原本喧闹的厅堂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或探究,或惊艳,或了然,都聚焦在陆宴淮身边那个过分漂亮的少年身上。
江挽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白色西装,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像是易碎的白瓷。
他微微垂着眼睫,安静地跟在陆宴淮身侧半步的位置。
陆宴淮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他的后腰,实则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力道。
“陆总,新年好啊!”
“陆总好福气,身边跟着这么位玉雕似的美人儿。”
一众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商界大佬纷纷围拢过来,脸上堆砌着恰到好处的恭维笑容。
他们的目光在江挽身上流连,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某种心照不宣的玩味。
陆宴淮唇角挂着那抹惯常的微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然而,当那些黏腻的、充满估量意味的目光再次扫过江挽苍白却依旧惊心动魄的脸庞时,陆宴淮眼底有戾色一闪而过。
他搭在江挽后腰的手,不动声色地收紧,指尖几乎要嵌入那单薄的衣料之下。
江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拍卖会很快开始。
璀璨的珠宝、稀世的名画、价值连城的古董……
一件件拍品被送上高台,掀起一轮又一轮的竞价狂潮。
“今晚看中什么,告诉我。”陆宴淮微微侧头,低沉的声音在江挽耳边响起,“当做给你的新年礼物。”
他的目光落在展台上一条由整块鸽血红宝石镶嵌而成的项链上,流光溢彩,足以让在场任何一位名媛疯狂。
“那条项链喜欢吗?”
江挽的视线空洞地掠过那些令人咋舌的珍宝,没有一丝波澜。
他只觉得那些刺目的灯光、喧嚣的竞价声、还有身边男人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勒得他喘不过气。
“我……我想去洗手间。”江挽的声音很轻,发着颤。
陆宴淮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两秒,似乎在审视他话语的真实性。
江挽的指尖在身侧微微蜷缩,指甲用力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陆宴淮瞥了他一眼,没有阻止,只是对站在一旁的温言抬了抬下巴。
温言立刻会意,无声地跟在江挽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江挽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那片令人窒息的中心区域。
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远离了喧嚣的人群和陆宴淮的目光,他才感觉能稍微顺畅地呼吸。
拍卖行的洗手间位于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尽头,装修极尽奢华。
“小江少,我在外面等您。”温言说着,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
江挽点点头,推门进去。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高级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
江挽站在巨大的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毫无生气的脸,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遍拍打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门外的温言微微蹙眉,时间似乎有点长了。
他上前一步,轻轻叩门:“小江少?”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温言心头一凛,立刻加重力道敲门,喊着江挽的名字。
回应他的仍然只有一片死寂。
温言不再犹豫,猛地拧动门把手,把门打开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