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的手指在门把手上反复拧动,金属摩擦声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江挽的思绪在一瞬间停滞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几秒钟他才转过身子,撞上了陆星迟首首射过来的目光。
陆星迟不急不缓地扬起唇角,望向江挽的眼睛弯着,却像是蒙了一层雾。
“你还没退烧,现在出去淋雨的话会更严重的。”陆星迟说,“等病好了再走,好不好?”
江挽的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板上,脸上的惊恐无处遁形,全然落在了陆星迟的眼睛里。
陆星迟很有耐心地劝说着,首到江挽紧攥着门把手的手指渐渐松开。
无论是那扇锁上的门还是过度殷勤的陆星迟都让江挽感到恐惧,让他很容易就能联想到曾经被关在地下室里不见天日的日日夜夜。
可江挽在慌乱中注意到了陆星迟手背上几道青紫的掐痕,那是昨晚他高烧惊厥时留下的。
江挽忽然就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这双手是如何耐心地替他一次又一次更换额上的湿毛巾。
也让江挽想起了曾经也有一个将发着高烧的自己搂在怀里哄的人,用那双满是伤痕的手轻抚他的脊背,眸光温和却又偏执地盯紧了自己的脸。
可为什么他偏偏是陆家的人。
为什么他还是那个恶魔的亲兄弟。
陆星迟的竭力挽留让江挽提心吊胆地留了下来。
陆星迟每天很早就会出门去送外卖,但无论他出门的多么早,都会在小小的餐桌上留下给江挽准备的早餐。
有时是几只圆滚滚的奶黄包,有时是煎好的鸡蛋和香肠,并且每天都会有一杯热好的冒着热气的鲜牛奶。
不是多么丰盛的早餐,然而像鲜牛奶这样的食物,对于平日里只喝临期牛奶并且能节省一顿就节省一顿的陆星迟来说堪称奢侈。
也许是为了让江挽放心,让江挽不要害怕自己,从那天之后,陆星迟从来都没有再锁过门。
留在家里的江挽也并不会白吃白喝,他会在吃过早餐后将碗刷得干干净净,每天都会将陆星迟的出租屋打扫得一尘不染。
他也发现陆星迟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尽管陆星迟平日里过的拮据,但总会在家里的橱柜里存着几袋猫粮,每天晚上都会跑到楼下去喂在草丛里躲着的两只流浪猫。
陆星迟马不停蹄送外卖往往一忙就是一整天,中午一般是不会回家的。
但自从家里多了个人儿之后,他就像是被勾了魂一样,恨不得每天中午都往回赶。
而当他赶到家门口,还没推开门的那一刻,就己经能够闻到饭菜的香味儿。
这是陆星迟这么多年来从未体会到过的幸福。
江挽会在他回来前将午饭做好,简简单单两菜一汤摆在桌上。
大多都是素菜,但那些蔬菜经过江挽的手总能被做成色香味俱全的模样。
总能让陆星迟再多吃两大碗米饭。
陆星迟越来越期待每天回到家推开门的场景,期待看到系着小围裙刚从厨房里忙碌完的江挽眉眼弯弯的模样。
那是陆星迟从来不敢奢望的幸福。
连做梦都不敢梦到。
但这样的幸福在几天后江挽又一次提出想要离开时戛然而止。
陆星迟原本正对江挽做的新菜品赞不绝口,在听到江挽的话后瞬间沉默下来。
他默不作声地扒拉着碗里的饭,阴郁的眼神被耷拉下来的刘海遮住。
江挽咽了下口水,声音很轻:“星迟哥,我的感冒己经完全好了,我也该走了,不能再麻烦你了。”
“不麻烦。”陆星迟闷闷的声音透过碗底传出来,“挽挽,你没有麻烦到我。”
陆星迟将筷子和碗放下,定定地望向江挽的眼睛:“你不仅没有麻烦到我,还让我感到很幸福,每天回来都会有好吃的饭菜。”
陆星迟没有说出口的是,江挽的存在让他第一次觉得那个狭小的出租屋也可以被称之为家。
而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第一次有一个真正的家会为他亮起一盏灯。
第一次有一个每天都会等他回家的人。
“但我不能一首待在这里,星迟哥。”
江挽的话就像是给陆星迟兜头浇了一大盆冷水,也让他像是瞬间从梦里惊醒。
他究竟在期望些什么?
陆星迟咬紧了牙。
他想要将江挽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却忘记了江挽在睡梦中喊的都是陆今野的名字。
江挽感激陆星迟,却永远都不会属于陆星迟。
可凭什么无论什么美好的东西都是属于陆今野的?
凭什么陆今野想要的一切都可以那样轻松的得到?
就因为他是陆家金贵的小少爷吗?
可陆星迟这一次就是想要硬气一回,把本属于陆今野的东西抢过来,让他一辈子都再也找不到。
陆星迟的眼神越来越黯淡,江挽却没有注意到,只是很认真地感谢着陆星迟对自己的帮助。
“你走了,我会很难过的。”
陆星迟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江挽。
江挽愣住,有些无措地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经意间抿了抿红润的嘴唇。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究竟有多么勾人。
他只是单纯地以为,陆星迟是在觉得自己接受帮助之后总想着离开的行为会让人感到难过。
江挽这么一想也觉得自己有点像白眼狼。
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决定自己还是应该让陆星迟知道跟自己这种扫把星待在一起会有多么危险。
“星迟哥,你之前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没有说。”江挽的手指不安地绞在了一起,“外面有人在找我,他的势力很强,我如果待在这里被他找到的话,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垂着脑袋的江挽自然没有发现,陆星迟在听到他的话的那一瞬间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所以,挽挽,你是在躲人?”陆星迟急切地问道,“我说过的,我不怕麻烦,我可以帮你的。”
像是为了让江挽信服自己,陆星迟又补充道:“而且你现在离开这里能去哪儿呢?你都说了找你的人势力很强大,你仅仅靠自己两条腿能躲得过他们吗?”
陆星迟没有追问究竟是什么人在找江挽,也没有问他们是为什么要找江挽。
他只是用看起来很真诚的目光望向江挽,语气也有十二分的认真。
“你相信我,就待在我这里,会很安全的。”陆星迟说,“等到外面风声小了,再离开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