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野将江挽抱到浴室里。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越界,只是安静地守在门口,听着里面细微的水声,确保江挽不会因为情绪不稳而在湿滑的浴室里出事。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身体,江挽紧绷的神经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的缝隙。
江挽将自己沉入水中,只露出小半张脸,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
热水暂时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却冲不散心底那片厚重的阴霾。
陆宴淮那双深沉、偏执、带着可怕占有欲的眼睛,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还有那句冰冷的、如同诅咒般的“我爱你”,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江挽的心脏,带来阵阵窒息般的寒意。
江挽用力甩了甩头,将脸更深地埋进水里。
不知过了多久,首到水温开始下降,门外传来陆今野带着担忧的轻唤:“宝宝?还好吗?”
江挽才猛地回过神,从水里抬起头,大口呼吸着带着湿意的空气。
“……好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闷。
陆今野立刻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宽大柔软的浴巾。
他动作极其自然地将浴巾展开,裹住江挽湿漉漉的身体,然后拿起另一条干毛巾,仔细又轻柔地擦拭着江挽还在滴水的头发。
江挽垂着眼,任由他动作,身体在温暖的包裹下终于不再颤抖。
擦干头发,陆今野又拿来江挽干净的睡衣,帮他穿好。
“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陆今野抱着江挽走回客厅,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则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声音放得极轻:
“炖了点清淡的蔬菜粥,或者喝点热牛奶?”
江挽的目光缓缓聚焦在陆今野脸上,看着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心疼,看着他额角那块新鲜的淤青和破皮的嘴角。
江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
最终,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陆今野嘴角的伤口,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
陆今野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心口像是被温热的暖流涨满,又酸又软。
他握住江挽微凉的手指,拉到唇边,滚烫的吻印在江挽的指尖上。
“不疼。”陆今野看着江挽,声音低沉而温柔,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看到你,就一点儿都不疼了。”
陆今野站起身,坐到江挽身边,将人重新揽进怀里,让江挽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不想吃我们就不吃了,我陪着你。”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暖黄柔和。
陆今野抱着江挽,背靠着沙发,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轻柔地拍抚着他的后背,像哄着一个惊魂未定的小孩。
江挽紧绷的身体在陆今野持续的、耐心的安抚下,终于一点一点彻底松懈下来。
他靠在陆今野温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的心跳,眼皮越来越沉,呼吸也渐渐变得绵长均匀。
陆今野低头,看着怀里人终于陷入沉睡的脸庞。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江挽睡得更舒服些,然后拉过旁边柔软的薄毯,仔细地盖在江挽身上,连肩膀都掖得严严实实。
陆今野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目光沉沉地落在江挽安静的睡颜上,仿佛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
第二天江挽醒来时,眼睛一睁开就与那道温柔望向自己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醒了?”陆今野笑着将揉着惺忪睡眼的江挽揽进怀里,下巴亲昵地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
“想不想去旅行,宝宝?”
陆今野的这个想法并不是突如其来的。
昨天晚上江挽睡得很不安稳,像是做了极其可怕的噩梦。
在梦里江挽的眼泪流了满脸,脸上的血色一丝丝褪尽,嘴唇颤抖着,胡乱呢喃着“放过我”、“求求你”、“别打我”之类的话语。
陆今野的心都要碎掉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陆今野就做好了决定。
陆今野将江挽抱在怀里,一点点吻走他脸上的泪水,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们去旅行,去有阳光、有大海、有好吃的东西的地方,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丢掉。”
江挽听了陆今野的话有些愣怔,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陆今野很有耐心地等待着,首到看到江挽缩在他的怀里,很轻地点了点头。
陆今野的唇角扬了起来。
陆今野的动作很快,效率极高。
当晚,他们就离开了巴黎。
陆今野没有选择乘坐飞机,而是亲自开车,一辆宽敞舒适的越野车载着他们驶离了这座繁华的城市。
车窗外的霓虹流光渐渐被沉静的夜色取代,只有车灯照亮前方蜿蜒的道路。
江挽裹着柔软的毯子,蜷在副驾驶座上,头微微歪向陆今野的方向。
在车子平稳的行驶中,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陆今野时不时侧头看他一眼,放慢了车速,将车里的暖气调得更柔和些。
目的地是普罗旺斯。
当车子驶入南法地界,空气里渐渐弥漫开薰衣草残留的淡香和阳光晒过土地的味道。
陆今野没有选择游人如织的景点小镇,而是把车开向更僻静的山谷深处。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座被大片橄榄树环绕的老石屋前。
石屋有着温暖的赭石色墙壁和爬满藤蔓的木门,门前的小院里摆放着几张旧木桌椅,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
“宝宝,我们到了。”陆今野熄了火,声音放得极轻。
江挽被他的声音唤醒,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
不同于巴黎的繁华,眼前是一片未经雕琢的、带着粗粝生命力的宁静。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江挽脸上,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陆今野绕过来帮江挽打开车门,伸出手:“来,宝宝。”
江挽这次没有任何迟疑,轻轻把手放进陆今野温热的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