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暴雨砸在落地窗上的第七下，厉承钧温柔地为沈涵音盖好被子，步入书房的瞬间按下了和康伟博通话的接听键。康伟博沙哑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海里打捞挖出的是替身不是陈飞龙的尸体，DNA比对误差率0.7%。"紫砂壶从掌心滑落时，厉承钧看见壶身倒映的自己的瞳孔正在剧烈收缩，就像七年前在停尸房掀开白布的那个下午。
二楼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沈涵音正在整理新到的青花瓷茶具。厉承钧用脚尖将紫砂碎片踢进茶几底部，喉结滚动咽下铁锈味的喘息："具置？"
"榕城港3号码头，上周西集装箱监控拍到翡翠扳指。"康伟博停顿的间隙，厉承钧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那枚龙纹翡翠扳指本该随着陈飞龙的尸体深埋大海，如今又重新出现，意味着陈飞龙当初的所谓出事是为了掩人耳目安排的戏码。
沈涵音哼着歌走下旋转楼梯时，厉承钧正用打火机灼烧便签纸。焦糊味混着沈涵音发间的橙花香飘过来："在烧什么呀？"沈涵音伸手去勾厉承钧小指，却摸到厉承钧掌心未愈的月牙形伤疤——那是上周替她开凤梨罐头时划的。
"过期合同。"厉承钧将灰烬冲进下水道，水流漩涡中浮现出七年前出事的那夜。17岁的沈涵音蜷缩在警局走廊，湿透的校服贴在单薄脊背上，怀里抱着父母的遗物，不停的哭泣。
凌晨三点十七分，沈涵音在厉承钧怀里剧烈颤抖。她又梦见那辆黑色奔驰突然朝她失控撞来，梦魇最深处总是定格在父母从楼上摔下来时倒在血泊里的身影。
"音音只是做噩梦。"厉承钧轻拍沈涵音后背的力度比签并购协议时还要谨慎。月光漏过纱帘，照见床头柜抽屉里黑沉沉的伯莱塔92F手枪，弹夹装满17发9mm帕拉贝鲁姆弹——正好是沈涵音父母遇害时的年龄差。
次日清晨的财经新闻正在播报榕城港扩建消息，厉承钧用黄油刀抹平蓝莓酱的力道突然加重。沈涵音伸手关掉平板电脑："今天的吐司烤得有点焦呢。"沈涵音指尖划过厉承钧青筋凸起的手背，没发现电视柜第二层抽屉里的GPS定位器正在闪烁红光。
私家侦探发来加密文件时，厉承钧正在参加并购案视频会议。监控截图里的男人戴着渔夫帽，左手小指缺失的断口处泛着不自然的青紫，放大照片时，陈飞龙脖颈处的蛇形纹身正在冷笑，七年前就是这个图案烙在纵火犯的肩头。
沈涵音抱着洗衣篮路过书房时，听见厉承钧用俄语低声咒骂。沈涵音驻足的三秒钟里，厉承钧迅速切换了电脑界面，华尔街日报的网页遮住了正在传输的陈飞龙部下名单。烘干机发出提示音的那一刻，厉承钧删除了与私家侦探的全部聊天记录。
黄昏的衣帽间弥漫着雪松香薰气息，沈涵音踮脚替厉承钧调整领带结。沈涵音指尖突然触到衬衫下冰凉的凯夫拉纤维——那是厉承钧今早新增的防弹夹层。"最近治安不好？"沈涵音笑着打趣，没察觉厉承钧后颈渗出的冷汗正慢慢浸透真丝衬领。
深夜十一点零六分，厉承钧在车库暗格里清点装备。消音器与弹壳碰撞的声音被宝马发动机完美掩盖，后视镜里倒映着厉承钧给手枪上膛的右手——虎口处还留着沈涵音今早的牙印。当仪表盘显示沈涵音卧室的夜灯熄灭，厉承钧踩下油门驶向城南废弃化工厂。
陈飞龙的声音从生锈的输油管道深处传来时，厉承钧正用鞋尖拨开地面散落的注射器。"厉总还是喜欢玩英雄救美啊。"阴影里亮起雪茄红光，照亮翡翠扳指上那道陈年裂痕——正是当年沈姐夫用秤砣砸出的痕迹。
"你敢动她试试。"厉承钧的枪口对准黑暗，听见老鼠窜过油桶的声响里混着五道不同的呼吸声。厉承钧突然想起今早沈涵音替他别袖扣时哼的旋律，是范范的《你是我最重要的决定》。
暴雨再次倾盆时，沈涵音被闷雷惊醒。沈涵音伸手摸向身旁冰凉的床铺，发现厉承钧的手机正在枕头下震动。解锁界面跳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游戏开始。" 附件照片里是被踩碎的蝴蝶兰，花瓣上粘着疑似血迹的暗斑。
几乎毫不犹豫的，沈涵音拨通了沈涵月的电话，沈涵月话音沉稳的安抚道:“音音，别怕，你姐夫己经掌握了陈飞龙的踪迹，己经和康警官他们合作一起实行抓捕行动了，承钧是安全的，不用担心”。
即使沈涵月一再保证，沈涵音的心还是难以平静下来，就像这七年里沈涵音始终如履薄冰的生活着。
晨雾漫过玄关时，厉承钧用染血的指节抵住指纹锁。金属门框残留着昨夜沈涵音贴的装饰贴纸，驯鹿红鼻头蹭上厉承钧袖口的硝烟味，滑稽得像场荒诞剧。
沈涵音蜷在沙发角落，怀里抱着厉承钧常盖的驼绒毯。茶几上的白瓷药盅还冒着热气，当归与川穹的苦香里混着沈涵音惯用的橙花护手霜气息。厉承钧脱掉浸透冷汗的战术背心，左侧肋骨处的淤青正在皮下发酵，疼得像是嵌着七年前沈涵音消失那夜的心碎。
厉承钧赤脚踩过地板，受伤的踝骨发出细响。沈涵音眼尾的睫毛突然颤动，像惊飞蝴蝶的翅膀。厉承钧僵在原地，首到沈涵音无意识地把脸埋进毯子皱褶，才敢继续挪动。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把沈涵音手腕处的红绳映得宛如血线——那是他去庙里亲自求的平安结。
浴室镜面映出肩胛处的新伤，三道爪痕似的血口正在渗出组织液。厉承钧用牙撕开止血绷带时尝到铁锈味，恍惚又看见化工厂铁架上晃动的蛇形吊坠。陈飞龙沙哑的笑声混着钢管撞击声在耳蜗深处炸开："厉总怎么舍得让小姑娘当寡妇？"
棉签沾着双氧水滚过伤口，气泡炸裂的细响惊醒了记忆里的挂钟声。沈涵音忽然在梦中呜咽，厉承钧踉跄着冲出浴室。打翻的碘伏瓶在木地板上滚出琥珀色轨迹。
厉承钧跪在沙发前用掌心丈量沈涵音脖颈的温度，像在确认易碎的瓷器。睡裙领口滑出半截银链，挂着厉承钧送的生辰锁，内壁刻着"长相守"的篆文正在沈涵音锁骨间泛冷光。
晨光刺破云层时，厉承钧发现沈涵音脚踝沾着暗红。拾起掉落的毛毯才看清是干涸的朱砂——上周她特意去城隍庙求的平安符，此刻正碎在沙发缝隙里。厉承钧一片片捡起符纸残片，拼出半句"邪祟不侵"，突然想起陈飞龙踩碎蝴蝶兰时溅起的泥浆，混着自己咳在方向盘上的血沫。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康伟博发来最新定位截图。厉承钧把沈涵音垂落的手轻轻放回毯中，沈涵音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擦过厉承钧结痂的指节。三个月前他亲手打磨这枚铂金环时，砂轮机火星落进袖口烫出的疤，此刻正贴着陈飞龙留下的刀伤，像两段错位的时空在皮肤上接壤。
厨房飘来中药熬糊的苦味，厉承钧关火时看见砂锅底部龟裂的细纹。沈涵音总说文火慢炖才能逼出药性，可他们都没学会如何用温柔的方式化解命运的毒。晨风掀起料理台上的便签纸，她清秀的字迹写着"当归西钱"，最后一个笔画被水渍晕开，像滴未落的泪。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沈涵音的眼睑，厉承钧己换上干净的衬衫。遮瑕膏盖住颧骨擦伤时，厉承钧对着玄关镜调整领带夹角度——那是微型摄像头的伪装外壳。沈涵音翻身的响动从背后传来，厉承钧下意识绷紧肩背肌肉，伤口缝合线在布料下发出哀鸣。
"你昨晚去哪了？"沈涵音带着鼻音的呢喃像羽毛扫过后颈。厉承钧转身时扯出完美弧度的微笑，右手藏在背后攥紧染血的绷带："昨晚和姐夫还有康伟博一起抓捕陈飞龙，可惜抓的都是小喽啰，被陈飞龙跑了。" 沈涵音赤脚走过来替厉承钧抚平衣领，指尖掠过厉承钧昨夜被钢索勒出瘀血的喉结，厉承钧吞咽口水的动作比扣动扳机还要艰难。
阳台的绿萝叶片上凝着夜露，楼下传来洒水车的音乐声，厉承钧忽然想起陈飞龙最后那句诅咒，混着化工厂铁锈味的喘息喷在耳畔："你猜下次碎的是花，还是沈涵音的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