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柃苔边走边打字 ,“你在哪里?一个人吗?澄姐在不在?”
心急,打字都频频出错。
在活动室门口等了将近三分钟,手机没有丝毫动静,季柃苔急得走来走去,按下拨号键,被人迅速挂断,随后出现新的短信。
[江言:一个人,就在上次火锅店附近]
季柃苔回了个我来找你,匆忙返回活动室,朝谢棠解释,毕竟他刚答应参加晚上讲座,突然又不来,若不说一声,倒是他没有礼貌了。
“学姐,我现在有急事,以后要是有讲座,麻烦告知我一下。”
谢棠闻言点头,“没事,你先去忙,下次我和你说。”
两人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季柃苔连说几声抱歉,急匆匆下楼,速度比高中参加长跑比赛还快上一截。
他不快不行,甚至想再快些。
晏洲可是江言找了十几年的人。
上次就看见一个比较像的,人就像失了魂,何况这次他发的消息如此确定,真担心又莽着脑袋往前撞。
明明江言是他们三人最冷静独立的人,可偏偏一摊上晏哥的事儿,比谁都糊涂,完全是平日的相反面。
季柃苔不放心他一个人。
……
江言站在路边,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前方,连季柃苔过来都没察觉。
季柃苔松口气,人没事就行。
“言言……呼……”
他是一口气冲过来的,跑了十多分钟,撑着膝盖喘了一会儿,抬头便见江言红了眼眶,慌张问道:“怎么了?你说的人呢?”
江言迟迟没反应,接过季柃苔递来的纸板,不知道,心很乱。
或者说,今日发生太多事。
他一个人承受不了了,也许和人说说,比他闷在心里舒服很许多。
等候的第三个钟头,他给季柃苔发了个消息,不出所料,季柃苔立马出现了。
晏洲不认识他,看他像个陌生人。
另外——
“苔苔,晏哥好像过得很不好,我跟到现在,他己经做了两份工作,中午在餐馆做服务员,现在又去当家教……”
“就在前面那个小区,进去有会儿了。”
季柃苔向前看去,是一个辅导机构,京大作为全国一流高等学校,学区房附近开了很多辅导班,很多学生都会靠着做家教赚些生活费。
可一般一份工作,足以维持学生日常的开销,为什么晏洲要打那么份工作,缺钱吗?
季柃苔温声安慰:“我陪你等。”
江言回想上午的事情。
今天周一,安排本来是和往常一样,教室、图书馆和寝室,三点一线,如果许澄过来找他,可能再陪许澄到处逛逛。
不过最近多了一项,他会每天中午去京大门口待上一会儿,总期盼着再见到相似的人,可是一次都没有。
他又以为是错觉,只是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来的真实,所以才会让他恋恋不忘。
中途下课,教授说这堂课内容晦涩难懂,又是整个机电专业的必修课程,所以学校配了个助教。
来人身形颀长,约摸一米八的个子,肩宽腰窄,半截寸头,凌厉的眉骨,面容冷淡,单肩背着黑色帆布包走进来:“陶泽,大西,十分抱歉,今天有突况,没能及时在课前赶到,以后关于课程相关问题,可以中午来机电楼203询问。”
声音清冽,像初冬的薄霜。
江言觉得声音好听,停下手中写笔记的动作,抬头望去,心像个灌满气的皮球,被大力拍下后高高弹起,又急促下落。
教室的吵闹己经和他无关了,只有一阵咚咚咚的回声,无比确信的告诉他。
是晏洲,没错的。
陶泽说完便坐在第一排,刚好下课时间结束,教授清了清嗓子,接着上节课的内容继续讲。
江言什么也听不进去,眼神落在晏洲的后脑勺,一眨不眨,再也没移开过。
晏哥那双眼睛,即使长大了,眼型变得狭窄下垂,眼神也变得沉稳深邃,他也不会认错。
他梦过千百回的人,出现在眼前。
原来晏哥长大后是这样。
江言觉得熟悉又陌生,恍如隔世。
他后悔今天没有坐在最前排,连下课都要等前面的人挤出去,他才能踏出门,但是正值课间,走廊学生人来人往,江言匆忙穿过之间的缝隙,一首跑到教学楼下面,都没再见晏洲的身影。
跟丢了。
江言脑袋麻木,思绪混乱,凭着心中的想法又跑到机电楼楼下,却被保安一手拦住,“同学,学生证给我检查一下。”
江言打开书包隔层,翻找两遍,他想起来了,校园卡在昨天穿的衣服中,而那套衣服在宿舍,离这里有大半个学校距离,他拿出纸笔快速写道。
“机电专业,江言,学号19991103……”保安辨别纸上的字,理解江言的意图后仍是摇头,“同学,不是你说你是机电专业的学生,就是这专业学生,你看,这规定必须凭学生证进出,我一个保安哪有但能耐放你进去。”
“叔,我很快下来,只是找个人。”
保安没见过这样的,里头到底有啥,就非得现在进去,等会儿就不行,人又不说话,跟两特务地下接头呢!
“真不行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里面都是大几千几万的贵重物品,丢一样我都担待不起,没学生证不能进去,小同学还请你理解理解。”
江言失望低头。
为什么,今天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为什么,人出现了,他却不争气……
“你好,我可以带他上去吗?”陶泽从裤兜掏出学生证,递给保安,“你看看。”
陶泽挺奇怪自己的反应,为什么突然对一个人,如此关注。
发自内心,不想看到这人委屈。
他下午有两份工要打,去工位放完书包下楼,到门口发现一小男生低头写字,还没看到正脸,就人在那站着,他都恍惚一阵。
他爷说他小时候从土坡滚下来,摔着脑子,感情那根筋儿全搭给聪明上了,导致他对人对事都挺淡的,还是第一次,想再走进些,至少看看人长什么样子。
心里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陶泽怕保安不同意,便用自己做保证,工作迟到点就少赚点,或者补习班加点课,“我带他上去,送他下来,出事我担保。”
“那你俩上去,快点下来啊,出事你得负责,我记着你的名字!”保安纠结片刻,最终同意。
“好,谢谢。”陶泽低头,与人对视,心不自觉颤动,下意识按住那份悸动。
怎么说,就觉得这人应该长成这样,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走了,带你上去,几层?”
江言从听到那句“你好”开始,便抬头看着人,眼神掠过眉骨、眼睛、鼻梁、嘴唇……恨不得将晏洲的样子深深刻在脑中。
还要理清那太多想说的,却无法付诸于口的话……
哥哥,你过得好不好?
言言长大了,你还认得出我吗?
大八,就是你送我的小狗,它长大了,也老了,去年冬天走了。
你说去游乐场等你,每年我都去的,可一次都没等到你……
陶泽看着人眼眶发红,急切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了?”
他觉得心被揪了起来,他不喜欢看眼前这人哭,不喜欢他下垂着嘴角。
江言摇头,咽了咽嗓子,太久不说话,真的不会说了,费劲力气也只能吐出一个字,“晏……”
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江言拿笔的手止不住颤抖,写好,撕下来,慌忙塞到晏洲手里,头也不回逃走。
他忍不住了,想哭。
可晏哥说过,想看言言一首开开心心的,重逢的第一面,不能在他面前哭。
陶泽不知道他怎么了,从碰到这个小男生开始,思绪便完全不受他控制,那只抬起来要抓住江言的手,只轻轻划过衣角,又缓缓放下。
一句“等等”也停在嘴角,心中空落。
他打开纸,那种心揪着无法呼吸的感觉再次卷土重来。
江言,言笑晏晏的“言”。
短短八个字,却让他觉得,他是不是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快步追着江言离开的方向,不见人影。
最终看着纸张良久,心事重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