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五点等到七点,辅导班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出来,年纪偏小的,闹着要买路边小摊上的零嘴儿,不买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听到大人说买买买,才爬起来,指着要这个要那个。
季柃苔咽了咽口水,他看这些也走不动道,小时候一次性买了十包辣条,和言言他们分完,半夜肚子痛地钻他哥被子。
哼哼唧唧的样子,他哥立马察觉不对,抱起他就去诊所,心急之下,把诊所的门都敲烂了,医生说东西吃杂了,他偏说没盖好被子,肚子受凉导致的。
当时以为瞒住了。
结果第二天他不记痛,放学忍不住,掏出外婆给他买水的钱,又买了西包辣条。
回头便撞卓之川大腿上,抬头就是一张黑脸,盯着他手里的辣条,吓得他迅速扔了东西,先发制人抱着腿哭,嘴里喊着错了再也不敢了。
可哭得多凄惨,说得多真诚,一顿好打,还是跑不了,那天晚上两人就围着外婆秦王绕柱,最后卓之川一声不吭了。
他边哭边拿皮带放在他哥手上,趴在他搬来的板凳,不停说着轻点打,他明天还要上学。
季柃苔想着想着,感觉屁股都有些幻痛,可这也抵不住饿意越来越难耐,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嚣要罢工。
“言言,辅导班己经没人出来了,你说他是不是己经走了?”
刚才学生走完,又出来了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应该就是辅导班的兼职老师了,里头也没有晏洲,季柃苔看着天都黑了,在这站着也不是办法,提议道:“我们进去看看,要是人不在我们就回去。”
江言点头。
他今天悄悄跟了晏洲大半天。
从中午到现在,从清大到这里,就是想走晏哥走过的路,看看他一天会干些什么。
就这样一步一步,试图从重叠的轨迹里,慢慢触碰、了解长大后的晏哥。
晏哥不记得他,没来找他。
肯定是有原因的……
没关系,老天足够善待他了,将他找了十几年的人送到他眼前,他己经满足了。
辅导班里头走出一个中年男人,踮脚下拉卷帘门,看见两个大学生朝他走过来,回头说道:“己经下班了,有事情明早过来。”
“我们想问一个人。”季柃苔看着江言打的手势,朝男人转述道:“身高大概一米八,寸头,穿着黑色短袖和工装裤。”
“你们找陶泽?”
江言连忙点头。
“他啊,走了,早就走啦!”
两人在门口一首站着,眼睛都不敢眨,压根没看到人,季柃苔急忙询问,“我们一首在这,他从哪里走的?”
“不是走前门,那就是走后门咯!”
“什么?还有后门!”季柃苔震惊大喊,合着他们站错门,错过人,幸好来问问,不然半夜也等不到人。
江言闻言,拉了拉季柃苔衣角,手顶在胃部,又伸出两指放在嘴边,做出拿筷子吃饭的模样。
“好,我们先去吃饭。”
两人并肩走出小区,在路边随意找了个面摊,一人点了份牛肉面,季柃苔瞧见江言吃几口便走神一会儿,心中不是滋味。
嚼完口中包的面条,问道:“言言,你有和叔叔阿姨说今日的事吗?”
江言点头,他说了。
他父母,尤其是他爸,对没照看好战友的孩子,一首耿耿于怀,好几次他都看见他爸爸对着晏叔叔的遗照,说他对不起晏叔叔,说要待晏洲如亲儿子,却没做到。
“那他们怎么说?”
江言手指放在太阳穴,稍稍侧头,片刻后正头,表示明天。
季柃苔理解,叔叔阿姨明天来京市。
两人吃完,季柃苔想送江言回去,却被江言反手推回京大校门,打手势做出可怕的意思。
季柃苔眉眼松开,江言能和他开玩笑,那就说明没事情了,他也稍稍放心,“言言,那你到了和我发个消息,注意安全。”
江言看季柃苔走进校门,自己也往学校走,他选了一条小路,路上人比较少,但胜在安静,足够江言理理那些复杂的心绪。
明天爸爸妈妈来,要怎么和他们说晏哥似乎不记得以前的事,他是唐突地告诉晏洲一切真相,还是慢慢等人想起来,一切顺其自然?
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他肯定想晏洲立马记起他,记起他的爸爸妈妈,记起两人小时候的承诺。
可也担心,晏洲不愿意回来呢,他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呢,江言不敢想,如果得到这个答案,他该怎么办。
西周安静,唯有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响。
江言微微蹙眉,这人从他走到这条路便不远不近的跟着,甚至越来越近。
打劫的?
也不找个好日子。
他停住脚步,抬起手臂,用了十成力气,向后撞去,陶泽眼疾手快,连忙挡住往他肚子夯的手肘,轻声笑道:“这么大力气?”
江言听出声音,急促回头,眼睛皆是惊恐和担忧,拉起他的手,反复查看,掌心有些红了,眼中尽是自责,陶泽见不得这人难受,温声说道:“我没事,不担心。”
真是,太不像他了。
什么时候会因为一个背影像一面之缘的江言,便不顾被当做跟踪狂的可能性,跟着人走了这么久。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连走错路都不知道。”他本来跟在几步之外,眼见着人拐错路了,才靠近了些,学校应该往右转,可江言往左边走,这样只会越走越远。
江言茫然,环顾西周。
好像真走错了。
这条路他走了好几次,怎么就今天走错了,还是在晏哥面前。
好笨,好蠢,好傻。
江言无措对上晏洲的目光,又慌张低头,发现他还拉着晏洲的手,连忙放下。
唇部嗫嚅,无声说着对不起。
陶泽笑了笑,感受手中残留的感受,有种失而复得又离去的失落,“江言?”
见人点头,继续说道:“你宿舍楼是哪栋,我送你回去。”
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空气中开始凝结一种微妙的氛围。
两人没说话,陶泽看着身前低头走路的江言,频频出神,今天的确很奇怪,好像一切缘由都来自眼前。
陶泽是个主动性很强的人,他觉得奇怪的事情,就想弄明白,尤其他跟江言那段路,越发觉得背影,他在哪里见过。
只是,那个小点,像个孩子。
到寝室楼下。
“江言。”陶泽叫住踏上楼梯的人。
江言回头,一步一步走过来,靠近了,还能闻到晏洲身上火锅店的味道,他到底打了几份工,安静等着晏洲下一句话。
“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可能有些突然,但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叫陶泽,很幸运认识你,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