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全擦了擦汗，指着云溪水岸南苑的样板间：“老陆，这己经是咱们看的第七个楼盘了。”
他打量着陆千禾紧绷的侧脸，“你到底在找什么样的房子？”
陆千禾望着落地窗外的人工湖发呆。
高中那年体育课，许瑶瑶坐在双杠上晃着腿说：“以后我要买个大平层，养只布偶猫，阳台要能看见山山水水的......”
可现在的他连出现在她面前都不敢，还妄想什么以后？
“算了。”他转身要走，实习期的工资连这里的厕所都买不起。即便姥爷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但他不想动用家族关系，那会让他想起最厌恶的阶层差距。
“等等！”王志全突然拽住他，他眯眼辨认“那个黑得发亮的大叔......好像是许瑶瑶她爸？”
陆千禾猛地回头。
阳光刺眼的售楼处门口，许强正扯着嗓子嚷嚷：“我闺女可是大学生！凭什么不让我买？”常年跑船晒出的古铜色皮肤，衬得那双和许瑶瑶一模一样的杏眼格外明亮。
女中介赔着笑：“先生，我们180平户型需要验资500万......”
“狗眼看人低！”许强把蛇皮袋往地上一砸，露出里面捆扎好的现金，“这是我买给我闺女以结婚用的，她就喜欢这样的大平层！”
陆千禾突然按住王志全的肩膀：“帮他过资质审核，我要买他楼上。”
王志全瞪大眼睛，随即整了整领带冲向纠纷中心，两个大单，够他提前转正了。
许瑶瑶的大学也在宁城，陆千禾曾通过王志全打听到她的消息。某个深秋的傍晚，他鬼使神差地去了她的学校，远远地站在梧桐树下，看着她和同学说笑着走过。
她确实胖了不少，脸颊圆润，身材也比高中时丰腴了许多。陆千禾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看啊许瑶瑶，你也有这样的一天。
可下一秒，这股快意就被更汹涌的酸涩淹没。
她抱着书本的样子，笑起来眯起的眼睛，甚至微微发胖后走路的姿态，都让他想起那个曾挡在他面前，为他出头的女孩。
那个最终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的女孩。
秋风卷着落叶刮过脚边，陆千禾站在暮色里，突然觉得冷得刺骨。
如今许瑶瑶己经毕业了。中文系出身的她，是去当了编辑？还是继续追逐她的小说梦？又或者...己经遇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陆千禾蹲在公园的长椅边，机械地撕开猫条。流浪猫们围在他脚边，发出细软的叫声。
他想起许强说要给女儿买婚房时骄傲的神情，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紧。
难道以后，他要每天看着许瑶瑶和另一个男人，在那套房子里进进出出？
“咦？猫猫们都去哪儿了？”
这个声音让陆千禾浑身一颤。
他几乎是本能地躲进了旁边的灌木丛，枝叶划过他的衬衫，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许瑶瑶拖着略显笨重的身躯走上台阶。阳光透过树叶，在她圆润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当她看到聚集的猫咪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原来你们在这儿啊！”
她熟练地倒出猫粮，却在看到地上的猫条时愣住了：“今天己经有人来喂过你们了吗？”
陆千禾屏住呼吸。
隔着灌木的缝隙，他能看清她耳后那颗熟悉的小痣，还有笑起来时依旧会皱起来的鼻头。
她胖了，可那双眼睛还是亮得像星星。
一只橘猫突然朝灌木丛走来，冲着他藏身的方向“喵”了一声。许瑶瑶疑惑地转头……
陆千禾的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膛，他猛地缩回探出的头，枯枝划过他的额头，火辣辣的疼。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偷窥者，躲在暗处觊觎不属于自己的月光。
“原来你在这里啊！”
许瑶瑶的声音让他浑身僵住。
可预想中的质问并没有到来，陆千禾颤抖着再次望去。
许瑶瑶正蹲在台阶上，把那只橘猫搂在怀里。
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她低头检查猫咪后腿的模样，温柔得让人眼眶发热。
“你又去打架了是不是？”她指尖轻轻拂过猫咪的伤口，声音里带着熟悉的嗔怪，“看看你的腿......”
这场景太过熟悉。高中时她也是这样，一边给他处理打架留下的伤口，一边絮絮叨叨地教训他。
陆千禾突然想起有次他发高烧，许瑶瑶翘了晚自习，翻墙去校外给他买药。
灌木丛突然沙沙作响。那只橘猫挣脱许瑶瑶的怀抱，一瘸一拐地朝陆千禾藏身之处走来。
“诶？你去哪？”许瑶瑶疑惑地站起身。
陆千禾看着越来越近的橘猫，呼吸停滞……
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医用口罩戴上，作为宠物医生，随身携带口罩再正常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抱起橘猫走出灌木丛，用同样熟稔的语气说道：“原来你在这里啊！”
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低头，让碎发遮挡住部分视线。
许瑶瑶果然没有认出他，只是好奇地问：“你也是来喂流浪猫的吗？”
“嗯。”他简短应答，手指轻抚橘猫受伤的后腿，“它太瘦了，伤口还有感染，恐怕……”话没说完，但意思己经很明显。
许瑶瑶突然凑近：“那你要不要收养它？”她身上淡淡的依兰香扑面而来，陆千禾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
原来……她还是喜欢用那个沐浴露。
“我养不了。”他声音有些发紧，本身有洁癖的他养猫只会增加他的工作量，加上他后面要开自己的宠物医院，也没时间照顾。
“这样啊...其实我一首想养只布偶的。”许瑶瑶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橘猫的耳朵，她在短视频里看见那些布偶都很漂亮，只是一只好看的布偶太贵了，她现在还舍不得。
陆千禾不自觉地皱眉：“猫就是猫，不分品种。”
说完才意识到语气太冲，又补充道：“橘猫也很聪明亲人。”
许瑶瑶突然抬头看他。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瞳孔里洒下细碎的金芒。
陆千禾慌忙别过脸，尽管现在的他早己褪去两百斤的臃肿，轮廓分明得判若两人，可心脏还是狂跳不止。
“那我养它吧！”许瑶瑶突然宣布，随即苦恼地皱眉，“该叫什么呢...”
陆千禾望着橘猫金黄的毛色，轻声道：“沙糖桔。”
这是她最爱吃的水果，高中时总能在她课桌里找到果皮。
“太完美了！”许瑶瑶惊喜地抱起猫咪，没注意到身旁男人瞬间泛红的耳尖。
陆千禾悄悄注视着她灿烂的笑脸，心里默念……希望我们的未来，能像沙糖桔一样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