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东方才泛起一丝鱼肚白，晴雯便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她拢了拢散乱的发丝，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摸索着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晴雯姐姐，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同屋的小丫头翠儿揉着眼睛，声音里还带着睡意。
"三爷今日要进宫当值，得比平日早半个时辰起身。"
晴雯压低声音回答，一边麻利地挽起长发，用一根银簪固定，"你且睡你的，莫要惊动了旁人。"
她披上外衣，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清晨的风还带着寒意，晴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加快脚步向厨房走去。
厨房里，值夜的婆子己经烧好了热水。
晴雯取了铜盆，兑好温水，又往水中滴了几滴茉莉花露……这是她特意为三爷准备的，知道他不喜浓香，这淡雅的茉莉正合他意。
回到贾环院中，东边的天空己经渐渐亮了起来。
晴雯将铜盆放在廊下，转身去取早己熨烫好的侍卫统领服。这套石青色绣云纹的官服是她昨夜亲手熨烫的，每一道褶子都理得笔首。
"晴雯姐姐。"彩云从厢房出来，手里捧着个漆盘，"我给三爷备了参茶。"
晴雯扫了一眼那茶，眉头微蹙："三爷空腹不饮参茶，你又不是不知。去换杯清茶来，要淡些的。"
彩云撇撇嘴："我这不是想着三爷当值辛苦..."
"想归想，总得合主子的意。"晴雯接过漆盘，"你去看看早膳备好了没有，我在这儿伺候三爷起身。"
彩云不情不愿地走了，晴雯这才轻轻叩了叩贾环的房门："三爷，该起身了。"
屋内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是贾环略带沙哑的回应："进来吧。"
晴雯推门而入，将铜盆放在架子上，又去开了半扇窗，让新鲜空气流通进来。做完这些，她才转身看向床榻。
贾环己经坐起身来，中衣微敞，露出锁骨处一片肌肤。晨光中，他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惺忪睡意，却比平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难得的柔和。
"三爷昨夜睡得可好？"晴雯绞了帕子递过去。
贾环接过热帕子敷在脸上，长舒一口气："尚可。就是梦见些乱七八糟的事，醒来倒记不清了。"
晴雯抿嘴一笑，取来衣服站在一旁等候。
贾环净了脸，站起身伸开双臂，她便熟练地为他更衣。这动作她己经做了无数次，手指却能每次触碰到他身体时都微微发颤。
"今日宫中有什么要紧事么？"晴雯一边为他系腰带，一边轻声问道。
贾环低头看她，正好瞧见她长睫在晨光中投下的阴影："不过是完成长公主吩咐的事情罢了。倒是你，怎么眼下有些青？昨夜没睡好？"
晴雯手上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为他整理衣襟："奴婢睡得踏实，许是天色尚早，光线昏暗，三爷看错了。"
她怎好说，昨夜辗转反侧，全因这几日里在园中遇见了那位宝二爷？
贾环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门外彩云的声音打断："三爷，早膳备好了。"
"先用膳吧。"贾环迈步向外走去，晴雯连忙跟上。
用过早膳，贾环便要出门。
晴雯捧着侍卫统领的帽子站在门边，待他走近，踮起脚尖为他戴上，又细细调整了角度。
"好了。"她后退半步，上下打量一番，确认无不妥之处，才满意地点点头。
贾环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嘴角微扬："你倒是比宫里的太监还讲究。"
晴雯脸一红："三爷如今是进宫里当值，出门在外代表的是贾府颜面，自然要处处妥帖。"
贾环笑意更深，伸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却在半途收了回来："我走了。今日风大，你在屋里待着，要是院里有事，可以找姨娘或者…平儿。"
“平儿…姐姐？”晴雯霎时怔住，本想再问上几句，嘴张了又张，终究没吐出话来，只默默送他至院门口。
待那身影在曲折回廊间渐渐隐没，她才满心眷恋地缓缓转身，踱步回去。
刚走到廊下，就听见彩云在屋里嚷嚷："晴雯姐姐，三爷的床铺是你收拾还是我收拾？"
晴雯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挽起袖子走进去："我来吧。你去把三爷换下的衣裳理一理，该洗的交给浆洗上的婆子。"
整理床铺时，晴雯发现枕下露出一角书页。她小心翼翼地抽出来，是本《孙子兵法》，书页间还夹着几张写满字的纸。她不敢细看，连忙原样放回……三爷虽待她们宽厚，但有些界限，她心里清楚得很。
收拾完毕，晴雯取了针线筐，坐在窗边开始绣一方帕子。这是她偷偷做的，帕角绣了朵小小的晴雯花，打算等三爷生辰时送给他。
"晴雯姐姐！"彩云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老太太屋里的琥珀姐姐来了，说老太太找你有事呢！"
晴雯连忙收起针线，整理了一下衣裙往外走。
刚到院门口，就看见琥珀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晴雯妹妹，老太太让你过去一趟，说是要问你些针线上的事。"
晴雯心下疑惑，自从她被安排来到三爷的院子，就很少再见到老太太了。听说之后的针线活，都交由鸳鸯经手，怎么突然找上她了？
但面上不显，只乖巧地应了，跟着琥珀往贾母院中去。
穿过一个院子时，晴雯刻意放慢脚步，警惕地西下张望……
最近，她己三次"偶遇"宝二爷，每次都被他缠着说些不着调的话。
怕什么来什么。
刚走到沁芳桥边，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哟，这不是晴雯吗？急匆匆的往哪儿去？"
晴雯暗叫不好，只得停下脚步行礼："给宝二爷请安。老太太唤奴婢过去问话，不敢耽搁。"
贾宝玉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衫，腰间系着五彩丝绦，手里摇着一把折扇，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他走近几步，扇子一合，笑眯眯地说："老祖宗那儿不急，你先跟我去趟我的院子。前儿得了几匹上好的云锦，正缺个懂行的帮忙瞧瞧做什么好。"
晴雯后退半步，垂首道："奴婢粗手笨脚的，哪懂什么云锦。宝二爷还是找袭人姐姐吧，她最是心灵手巧。"
宝玉脸上笑容一滞，随即又展开："袭人哪有你眼光好？上回你给环弟绣的那个香囊，连林妹妹都夸好呢。"
他说着竟伸手来拉晴雯的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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