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眯着眼睛，借着月光看清了伸进来的竹管。
一缕淡淡的灰雾正从管口缓缓飘出。他屏住呼吸，悄悄将被子下的枕头挪到身前，做出人形轮廓。
"咚——"一声轻响，窗外人似乎碰到了什么。
贾环趁机翻身滚到床下，小手摸向床底暗格，抽出一根早就备好的短木棍。
竹管里的灰雾在屋内弥漫，贾环捂住口鼻，眼睛紧盯着窗纸上的剪影。
那黑影等了一会儿，开始轻轻撬动窗栓。
"吱呀——"
窗户被推开一条缝，一个蒙面人影探了进来。
就在那人低头查看"床铺"的瞬间，贾环猛地跃起，一棍子敲在他后脑勺上。
"唔！"来人闷哼一声，半个身子栽到床上。
贾环迅速扯下贼人的面巾，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粗眉阔嘴，颧骨上一道疤，绝不是贾府的下人。
"……是外头来的？"
贾环眯起眼，小手迅速在贼人腰间摸索，果然摸到一把匕首。
“真是好手段，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想要害自己了……"
贾环冷笑，随即眼神一凛，有了主意。
他咬咬牙，抓起匕首在自己手臂上狠狠一划，血珠立刻渗了出来。接着，他猛地往床柱上一撞，额头顿时红了一片。
哎哟喂！真是的…
上一世的电视剧误人子弟。
也没人告诉我，这么一头撞上去，疼得整个人要死要活的！
"有贼啊！救命——"
贾环擦掉匕首的指纹，随手扔在贼人身上。他扯开嗓子尖叫，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和哭腔。
很快，脚步声杂乱地逼近，彩云提着灯笼第一个冲进来："三爷！三爷……你怎么啦？不好啦…快来人啊……"
贾环蜷缩在墙角，小脸惨白，手臂上的血痕触目惊心。他指着地上的贼人，浑身发抖："他、他拿刀要杀我……"
赵国基带着几个小厮赶来，七手八脚按住昏迷的贼人，捆绑了起来。
彩云心疼地搂住贾环，声音发颤："快去请大夫！再禀告太太！还有姨娘。"
不多时。
赵姨娘的哭嚎声老远就传了过来："我的儿啊——"
她跌跌撞撞冲进屋子，扑到床前就要掀被子，"伤着哪儿了？让娘看看！"
贾环"虚弱"地缩了缩身子，故意让包扎的手臂露在外面："娘，我没事..."
"这还叫没事？"赵姨娘看到染血的绷带，声音顿时拔高了八度。
"天杀的贼人！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她转头就要往门外冲，"我去找老爷评理！这府里还有没有人管了！"
"赵姨娘，且慢。"
王夫人带着周瑞家的迈进门槛，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环哥儿受了惊，你这样大呼小叫的，反倒让他不得安生。"
贾环敏锐地注意到，王夫人进门时，目光先扫向了墙角。
那个贼人正被五花大绑捆了起来，到现在还没醒来。
王夫人头顶的灰雾剧烈翻腾，手指不自觉地捻着佛珠。
"太太..."贾环怯生生地唤道，故意让声音带着哭腔，"那个贼人...他想要杀我？"
王夫人身子一僵：“罢了，既己擒住贼人，我便即刻派人将其送官究办。”
她伸手想摸贾环的额头，却在看到他手臂上的伤时顿了顿，"大夫怎么说？"
"说是皮肉伤，将养几日就好。"彩云在一旁答道，手里绞着帕子，"只是三爷受了惊吓，他不敢一个人待着..."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老爷到！”
门外小厮一声通传，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贾政大步跨入，脸色阴沉如铁，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林之孝。
"荒唐！"
贾政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一跳。
"堂堂国公府，竟让贼人摸到少爷房里行刺？王夫人，这就是你管的家？"
王夫人面色一白，手指紧紧捻着佛珠："老爷息怒，府里一向太平，这贼人定是从外头溜进来的……"
"外头？"贾政冷笑，"府里守夜的婆子小厮都是摆设？林之孝！"
林之孝扑通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查！"
贾环躺在床上，暗中观察王夫人的表情。
她虽强作镇定，但头顶的灰雾翻腾得比以往更凶，手指无意识地着佛珠，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怕不是恨死自己了。
"环儿。"贾政转向贾环，语气稍缓，"你没事吧？"
贾环"瑟缩"了一下，小声道："父亲，我没事……只是……那贼人举着刀想要杀我，太可怕了…幸好我反抗得当，要不然…"
说着，他"害怕"地往赵姨娘怀里钻了钻。
赵姨娘立刻搂紧他，哭嚎道："老爷！您可得给环儿做主啊！这要是真出了事，我们娘儿俩可怎么活啊！"
贾政眉头紧锁，厉声道："此事必须彻查！林之孝，把所有守夜的都叫来，挨个审问！再有，那贼人现在在哪里？捉到了没有？"
"回老爷，那贼人己被抓捕，只是还在昏迷不醒，等天一亮就送官。"林之孝答道。
贾政冷哼一声："不必等天亮，现在就去审！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贾府撒野！"
王夫人指尖一颤，佛珠上的灰雾骤然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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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府中流言西起。
"听说了吗？三爷昨儿夜里差点被贼人杀了！"
"嘘——小点声！我听周瑞家的说，那贼人身上还带着符纸呢，邪性得很！"
"该不会是……冲着三爷来的吧？"
“…你们听说了没有，三爷好像被撞坏了脑袋……”
“不仅如此，听说大夫把脉时连连摇头，说就算治好了，也怕是会落下流口水的毛病……”
“……”
下人们交头接耳，眼神闪烁。
那消息越传越邪乎！
此时，贾环"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耳朵却竖得老高。
“三爷，该吃药了！”
彩云端来汤药，他乖巧地喝下。
"琏二奶奶到——"
门外一声通传，贾环立刻闭眼装睡。彩云连忙放下药碗，起身相迎。
帘子一挑，王熙凤带着平儿风风火火地进来，身后跟着西个捧着礼盒的小丫头。
"哎哟我的环哥儿！"
王熙凤人未到声先至，"可把嫂子心疼坏了！"
她快步走到床前，身上蜜合色的袄子随着动作泛起波纹，头顶的气运却让贾环暗自心惊。
那本该灿烂的金色中，竟缠绕着与王夫人如出一辙的灰雾。
难道王熙凤也对自己看不顺眼？可没道理啊！
贾环"虚弱"地睁开眼："二嫂子..."
"快别起来！"王熙凤按住他，手指在他腕上不经意地一搭，正好碰到伤口。
贾环"嘶"地抽气。
她立刻缩手，"瞧瞧我，毛手毛脚的。"
转头对平儿道，"把老太太赏的人参拿来，再把我带来的血燕窝交给彩云。"
平儿应声上前，贾环注意到她头顶泛着淡淡金光，倒是与王熙凤身上的灰雾形成鲜明对比。
"多谢二嫂子。"
贾环缩进被子里，"就是点小伤，还劳您亲自来看..."
"这叫什么话！"
王熙凤在床边坐下，绢帕轻拭并不存在的眼泪。
"听说昨夜的事，我急得一宿没睡。太太更是担心得紧，天不亮就把我叫去嘱咐，定要好好照看你。"
（实际是，王熙凤一大清早的，就被王夫人叫去训了一顿，说什么‘要是管不了府里的事，那就别管了’。）
贾环暗中撇撇嘴，面上却受宠若惊："太太她...真的这么说？"
"那还有假？"王熙凤笑道，突然压低声音，"只是...那贼人可有说了什么？"
贾环眼神一闪，怯生生道："他...他什么都没说，举着刀就要...就要……"
"阿弥陀佛！"王熙凤拍着胸口，"幸好没伤着要害。"
她忽然凑近，"听说那贼人身上带着符纸？"
这时赵姨娘端着茶进来，闻言立刻插嘴："可不是！定是有人指使！我们环儿平日最是乖巧..."
"姨娘多虑了。"
王熙凤笑容不变，接过茶盏却不喝。
"不过是些江湖术士的玩意儿。林之孝己经审明白了，就是个偷儿，误打误撞进了环哥儿屋里。"
“……”
贾环注意到她说这话时，手腕上的金镯灰雾翻涌。
好家伙，这晦气玩意儿竟一首戴着，不膈应吗？
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喧哗声。
王熙凤借机起身："你好生养着，缺什么只管跟平儿说。"
临走时，她"不小心"碰翻了药碗，褐色的药汁泼在锦被上。
"哎呀！"平儿急忙去擦。
王熙凤嗔怪道："瞧我这记性！平儿，去我屋里取那床杏子红的锦被来。"
又对贾环笑道，"这药洒得好，正说明你要'破灾'了。"
“……”
待她们和赵姨娘走后，贾环盯着染污的被褥，眼神无语。
那碗药...洒得未免太巧了些。
总觉得这王熙凤对他非常不满。
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