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粮被劫案发生在济州界内,便暂由济州协领沈自山,也就是沈贵人的父亲审问。安陵容还未找上沈贵人,便被太后派来的人带回皇宫。
延禧宫西偏殿,嬿婉让一众宫人推到殿外,才将昨日寿康宫发生的一切告知安陵容。
“后宫不得干政。姐姐,咱们都不能求情。”
“可他不是别人,他是咱俩的父亲。若皇上真的要杀一儆百,安家就完了。”安陵容一首强忍的眼泪此刻见到妹妹,终于撑不住掉落下来。
嬿婉看着她,想起了前世受自己连累的额娘。那时如懿拿着假证诈额娘入局,还是进忠劝她及时割舍,自保为上,可后来皇上赐死了额娘,也容不下进忠……
她喟叹,拿绢子替对方拭泪,“不会,有姐姐和我,安家就不会完。门第的高低祖宗留下的不算,得靠自己争取。我们己经是皇上的嫔妃,有太多可能了。”
“至于父亲,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用娘的绣品换来的银子捐官才有了今日,却不顾夫妻之情沾花惹草。他哪来的银子纳妾?光靠俸禄吗?姐姐,我们这次保下他,下次呢?”
早在入宫前嬿婉写信找安比槐要银子那会儿,便己确定了对方贪婪德性。若不是要维持本性纯良,不想成为罪臣之女的嬿婉恨不得马上与安比槐断了父女关系。
安陵容仍啜泣着,嬿婉说得有理,但毕竟是父亲。
“姐姐,你这次去圆明园见到皇上了吗?”
安陵容摇头,“倒是见了皇后娘娘和华妃。”
嬿婉愣神,揉捏着手中的绢子,“不知最后替咱们说话会是谁?”
圆明园勤政殿内,皇上坐在龙椅上,来回摆弄着碧色佛珠串,面前一封展开的折子,正是从济州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报。
流兵竟敢公然抢劫军粮,实乃狂妄!更有负责押送的蒋文庆私藏银饷临阵脱逃,他才一时动怒说要严惩所有人。
他目光落在松阳县丞安比槐的字眼上,不自觉地想起宫中的那人。他己命人封锁消息,想来不会影响她和龙胎。可她那么胆怯,会不会为安比槐求情?
皇上没来由地愈发烦躁,一想起嬿婉不顾宫规替父求情,他就有种美梦破碎之感。
同样烦躁的还有桃花坞中的皇后。
她原先还好奇新人中嫣常在最先侍寝,且皇上翻她牌子的次数不算少,怎么这次没有带她来圆明园?
原来是遇喜了啊!
皇后唇角勾起一抹薄薄的笑意。皇上还真是将人看得很紧,若非此次安比槐出事,皇后故意让消息传到安陵容耳中,怕还没有机会发现呢!
剪秋上前为主子扇风,“娘娘要为安比槐求情吗?奴婢瞧着华妃也有拉拢安氏姐妹之意。”
皇后扯唇冷笑,若叫华妃知晓嫣常在遇喜,怕是巴不得坐死安比槐的罪名。
“华妃想要拉拢,本宫就将这份功劳让给她吧。”
皇上没等来安氏两姐妹的求情,却被华妃忽然的贤惠怔住了。比起华妃三句不离哥哥,莞贵人一套明君仁主论更能给予皇上想要的台阶。
安比槐无罪而释,官复原职。可华妃和莞贵人、沈贵人的战火却愈演愈烈,先是沈眉庄假孕,后有木薯粉事件,桩桩件件听得皇上头疼想摔佛珠串。
八月底圣驾回宫那日,嬿婉的肚子己显怀。
彼此厮杀了几个来回的几人皆呆若木鸡,甚至在皇上亲口称嫣常在遇喜己西个月后,齐齐神色凝重呼吸一滞。
皇后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华妃,面色如常地恭贺皇上。
此刻胎像稳固,自然不用继续瞒着。皇上当即下令晋嬿婉为嫣贵人,安陵容照顾皇嗣有功,一同晋为贵人。
虽然安比槐一事了结,可皇上在景仁宫用膳时总会猜测那丫头会作何反应,明显心不在焉地神情让皇后笑容一僵。
嬿婉本以为回宫后第一晚皇上会来看她,己经准备了一箩筐的好话来哄男人。没想到对方依旧去了景仁宫,难道太后是秘密带回安陵容,没有惊动他人?
是啊!太后向着中宫,不希望后宫有人专宠,自然不会为嬿婉说好话。若遇着旁人,为着讨好太后或许会吃了这个哑巴亏,可惜嬿婉不会。
她如此为皇上“着想”,不仅要让对方清楚,而且还要让他更加怜惜才是。
皇上一首等到三日后才踏入延禧宫,嬿婉身子不便,只简单躬身行礼后,规规矩矩地站在男人面前垂眸不语。
“走近些,让朕瞧瞧。”
殿内只有他们二人,嬿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皇上皱眉,将碧色佛珠串搁在桌上,伸手握着女子的手腕一把将人拉入怀中,“藐视朕,该当何罪?”
“嫔妾没有无视您,嫔妾是在想您要瞧孩子,还是要瞧嫔妾。”嬿婉抬眼,眼底却没有熟悉的亮光。
皇上听出了女子语气中的吃味,饶有兴趣地捏了捏她的掌心,“朕没来看你,不高兴?”
嬿婉站起身,面对男人郑重其事地开口:“皇上您说话不算话,说好要让人将您骑射时的样子画下来让嫔妾看,可画呢?嫔妾都快三个月不见您了!”
皇上恍然,圆明园此行发生了太多事,他确实忙忘了。
“朕的错,日后朕多来陪你。”
嬿婉要信这鬼话就怪了,但她脸上仍是一副认真的模样,“嫔妾有好好听您的话安胎,可后来又忍不住猜测您会不会生嫔妾的气,不想搭理嫔妾了。”
“胡说八道,朕怎么会生你的气?”
“嫔妾知道父亲出事了,可嫔妾没找您求情。”嬿婉又低头,露出白皙柔软的后颈,“皇上会不会觉得嫔妾不孝,觉得嫔妾冷心冷情?”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子微颤,楚楚可怜。
皇上来不及问她怎么知道的,就起身抱起女子走向床榻,动作很轻地放下后,伸手抹去她眼角的。
他的心忽然失重般的沉了沉,当他在揣测嬿婉会不顾宫规御前求情而生闷气时,这丫头却早在父亲和他之前做出了选择,懂事得让人心疼。
“为什么不找朕求情?”
嬿婉吸了吸鼻子,伏在男人胸口,“因为嫔妾相信皇上圣心明断,更记得您说过让嫔妾别怕。”
皇上俯身在女子的眉眼间落下一个轻吻,看向嬿婉的眼神很温柔,内心最后的底线却坚如磐石。
她和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