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赏了莞贵人一双蜀锦玉鞋,华贵无双,阖宫嫔妃都新鲜极了。皇上自登基起便不喜奢侈,如今为莞贵人破例,实在是上上荣宠。
安陵容耳边也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左不过就是嘲讽她们出身低贱,即便怀了皇嗣也比不得莞贵人。这话听多了饶是安陵容不在意也不免多想,可反观对面,嬿婉舒服地靠着软榻,跟以前一样没心没肺。
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吗?
嬿婉姿态慵懒,撑着下巴浅笑,“我在意呀!可皇上愿意赏赐莞贵人玉鞋谁能拦得住呢。”
她的样子哪里像是在意。
安陵容有时候很羡慕嬿婉,别人轻她贱她,她一笑置之半点不放在心上。皇上宠她,她也不会欣喜过头,她只会牢牢护着皇嗣。
旁人讥讽她们家世低微,暗地里则笑安陵容无宠全靠亲妹妹才被晋位。这话说得不假,她“不能唱”了,皇上便再没能想起她。后宫嫔妃各有所长,恩宠今日有明日无,唯有皇嗣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华妃在翊坤宫内大发雷霆,她扳倒了沈眉庄,让甄嬛孤立无援,结果安嬿婉却遇喜了。若早些时候,她还能考虑动手,可眼下己胎像稳固,她该如何?
难不成真的让那小贱人生下皇子?她配吗?
曹贵人站在一侧低眉顺眼,等华妃摔瓷器摔累了,才试探着安慰:“娘娘息怒。如今延禧宫中有三位贵人,离嫔位一步之遥。眼下富察贵人还住在正殿呢。”
华妃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三日后,太后将嫣贵人接入寿康宫,说是前些日子嫣贵人陪伴太后甚得她心,极为投缘。
皇后听闻隐隐头痛,太后向来不会过问六宫事,谁能让太后出面看顾嫣贵人,答案显而易见。
皇上如此,她这个皇后还有什么脸面?
华妃仗着家世几次三番挑衅中宫,皇后好不容易促成了莞贵人和沈贵人与之抗衡的局面。没成想竟给他人做嫁衣,让区区县丞之女做了渔翁,她焉能不恨!
搬去寿康宫那日,嬿婉握着安陵容的手,“姐姐,别怕。”
富察贵人当时就在不远处,瞧着她们姐妹情深的戏码默默勾唇,轻笑上前,“嫣贵人若真担心安贵人,不如一起搬去寿康宫,何苦在此惺惺作态呢。”
满宫只有皇后和淳常在跟她是满军旗出身,富察贵人自入宫起便居延禧宫正殿,一切份例也照着嫔位来。
她一首以为自己会是新人中最先封嫔的,可惜皇上待她很冷淡就罢了,安氏姐妹那样的出身也爬到了贵人位分。且安嬿婉龙胎落地,肯定会晋位,爬到她的头上。
嬿婉清楚富察贵人心中所想,她还是熟悉的微笑,“我不比富察贵人出身高底气足,若是你能做得了寿康宫的主,我自然感恩戴德。”
“你……”
富察贵人沉着脸后知后觉,她偶尔会阴阳怪气几句,可真论起口才来,嬿婉能胜过十个她。
寿康宫偏殿早己收拾好,竹息向嬿婉挨个介绍宫人。
嬿婉没有插嘴仔细听完,轻轻颔首,“多谢竹息姑姑费心替我安排。太后本该清静细养,我却还来惊扰她,实在是惭愧得很。竹息姑姑,我能为太后做什么?”
“太后说了,嫣小主仔细龙胎就好。”
嬿婉摆足了恭敬谨慎的姿态,太后虽看不惯她,可看重皇嗣。嬿婉只需收敛锋芒不要张狂,太后也不会为难她。
这么一来,皇上便不宜晚上来寿康宫看嬿婉。于是乎,他便会向太后请过安后抽空去偏殿坐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太后喜静,朕不能晚上来看你。”
当日他提议让嫣贵人搬来寿康宫后,遭到太后的强烈反对。皇后垂范六宫,看顾皇嗣是她应尽之责,皇上越过皇后,是皇后哪里做错了。
皇上面色平静,缓缓道出缘由。圆明园此行风波不断,他与皇后都知道其中很大可能是华妃使手段,可西北战事不稳,他不便严惩华妃。让安氏搬来寿康宫,也是避免华妃糊涂,皇后再与其起冲突。
话己至此,太后不好多言。
嬿婉顺从地倚在男人怀中,任由对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皇上不用解释,嫔妾都知道。您心里念着嫔妾,才让嫔妾来寿康宫的。”
皇上很受用,手下动作更轻。嬿婉从不会主动提其他人,不会暗戳戳地揣测他更在意谁,更不会问他爱不爱自己,全心全意只信他一人。
曾经的宛宛,何尝不是如此。
“朕念着你和孩子,更记着你说过要好好学诗词。朕考考你,看你有没有认真学。”
嬿婉有些摸不清皇上忽然转变的话题,微微愣神的呆滞模样着实可爱,皇上忍不住捏了捏女子的脸。
竹息挑选的宫人接管了查验偏殿所用一切份例的活计,将嬿婉饮食起居事无巨细地一一记录,反复确认无误才会让其近嬿婉的身。
前去景仁宫请安时,必有一名宫人跟着嬿婉,若是哪日时间稍久了些,那人必定回去禀报竹息。
嬿婉想过太后会精心照顾皇嗣,可没猜到会这般尽心。她不能轻易离开寿康宫,没有太后的允准,她甚至无法邀安陵容来坐坐闲聊。
当事人如此,其他嫔妃更不用说。齐妃最先坐不住,晨省时故意当着刚踏进殿门的嬿婉语气不善,“哎呀,嫣贵人真是讨人喜欢,这让咱们做姐姐的如何不心生怜惜主动照料呢。”
富察贵人跟着笑了笑,“齐妃娘娘想照顾嫣贵人,只怕人家眼里只有太后,不会领情呢。”
其他人也相互对视,嬿婉面色如常地扶着春蝉进来,习惯性地向诸位问好,接着坐在安陵容旁边。
在富察贵人想要激对方起口舌之争的期盼目光下,嬿婉淡淡地笑了,仿佛那日牙尖嘴利的另有其人。
皇后与华妃一前一后进来,许是听到了方才殿内的一点动静,便问刚刚在聊什么。
富察贵人还未开口,华妃便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众人,“还能聊什么,自然是嫣贵人了。嫣贵人能得皇上和太后喜欢,那是她的本事。你们有这说闲话的功夫,不如学学人家是如何做到的。”
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