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影他们抵达灾区时,天都黑了。
这里是山区,进出不便。
他们这些人,还徒步走了一段,又被车接上,辗转到这里。
雨还在下,风也从未休止。
帐篷被风雨捶打,喳喳作响。
原本该暗沉萧寂的夜空,此刻宛若白日。
赵清影他们头顶上方,照明无人机悬停着。
照亮这片全是帐篷的区域,足足有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
冷白色的光柱穿透雨水,给这里来来回回奔跑的,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人,提供光亮。
而这样的灯光,不止一盏,不止一处。
赵清影这一批次的救援人员,并没有给太多休息时间。
“各位辛苦,大家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吃饭休息调整。十五分钟后,换下来当地的医护人员。
他们第一时间奔赴这里,整整一天,片刻未停。”
“各位,官方的话不再多言,非常时期,以人为先。”
现场负责人讲完话,队伍自行解散。
现场提供的餐食,是温凉的。
赵清影清楚,这么短时间内能提供这些,己是不易。
救灾现场的物资多半相似,泡面,面包,饮用水。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泡面,最缺的是热水。
她从包里分给小廖一些巧克力和面包。
“吃吧。”
小廖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
“安心,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抢救,重症还是得送到后方医院去。”
她拍着小廖的肩膀,找了个地儿坐着,就着矿泉水,吃了三块巧克力,三块面包。
赵清影垂首坐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莹莹亮着光。
她勾唇,轻轻把它捏着指尖。
“怎么没把你还回去呢,太失策了。”
赵清影笑了笑,给戒指包了两张纸巾,放在口袋里。
很快,他们分了组。
赵清影跟小廖一组,不用去现场,只需要这帐篷这边救治拉回来的伤者。
简单的交接后,赵清影他们便正式开始灾区的救援工作。
清洗患处,包扎伤口,还有别的。
没多久,赵清影的白大褂和鞋子都脏的不像样。
夜色更重,雨势不减,风小了些。
帐篷外,纷杂的说话声,方言普通话混在一起,听的也不真切。
赵清影天生语言天赋不足,有老乡的话,她听不太懂。
多亏了小廖,或许是在影像科,跟人打交道多。
赵清影听不懂的,小廖会适时翻译。
两人第一次合作,搭配的近乎完美。
凌晨两点多,正在给病人缝合伤口赵清影手里缝合针都拿不稳了。
帐篷中间的照明灯也是左右摇摆,幅度不小。
“是余震!”
帐篷外响着哨音,刺耳警醒。
“小廖,护着孩子!”
赵清影不远处的折叠椅子上坐着一位八岁的孩子。
是正在缝合伤口患者的哥哥。
兄妹俩被救援人员拉回来,意识清晰,身上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妹妹更严重些,右腿小腿,伤口较重,得缝针。
赵清影把孩子护在身下,等余震过去。
半分钟后,世界再次归于平静。
小女孩儿的手抓着她胳膊,眼底全是恐惧。
赵清影戴着口罩,声音柔和,“别怕,没事了。”
小女孩儿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最后三针缝合完毕,赵清影舒了一口气。
一夜忙碌,等她从帐篷里出来时,己是天明。
她身体趔趄,一个没站稳,差点没摔在地上。
好在路过的人扶了她一把。
赵清影道了谢,稳了稳。
再次放眼望去,这里,依然让人触目惊心。
她走到最近的物资点,哆嗦着拧开一瓶水,一口气喝了大半。
“给,面包。”
“谢谢。”赵清影手在衣服上粗糙地抹了一把。
伸手接了过来。
抬头看时,又无语地低头笑了起来。
“他乡遇故知,你什么表情?”
“路成周,你!”
小面包撕开包装,路成周把塞到她手里。
“刚到三个小时,我有专业的救援队,你忘了?”
赵清影大口吃着面包,朝他竖着大拇指点了赞。
几个小面包,她吃的很快。
路成周在那边帮忙把物资装上车,又朝她走过来。
“那边干嘛呢?”
赵清影指着远处围着的人问。
路成周没首接回她的话,“还吃吗?我这还有个苹果,没洗。买东西时在人老板柜台上顺的。”
没等他说完,赵清影就咬了一口。
路成周勾唇,“那是生命探测器,能装在无人机上。据说能穿透12米厚的瓦砾堆,一旦锁定信号,就能从高空俯冲下来,为救援队标记坐标。”
赵清影苹果吃掉大半,忍不住点点头。
“不止这些呢,最晚到下午,你那变成板砖的手机就有信号了。”
路成周指着另一侧,“同样是无人机,携带基站腾空,4000米吧。神奇不?”
赵清影连连嗯声,对现在的高科技佩服的五体投地。
路成周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
那好看的眼睛,清澈地像春天北宜湖的湖水。
静默的几秒后,赵清影最后咬了一口苹果,把果核放在他手里。
然后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指着远处。
“慢点跑,不能颠!”
路成周往外走了几步,看她跑的飞快。
距离有些远,她在说什么,他听不清。
看得出来,她急了。
路成周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镜头里,看着她跟着病人走进帐篷,清瘦的背影,莫名坚强。
路成周吸了吸鼻子,把苹果核扔在垃圾桶里。
转身继续把回来的空车,装满物资。
这现场,混乱中自有秩序在。
每个人身上脸上都是泥痕斑斑,不见原本的颜色。
风雨依旧,甚至仍旧有加重的迹象。
可是激情不减,全在努力贡献自己的力量。
公司随他一起来的人,也从现场折返回来。
“哥,那边有热水了。”
“我去接点水,给你泡碗面。”
路成周顿了顿,“催着公司的人,尽快送第二批物资来。”
“还有,如果可以,买些苹果来。”
“好。”
赵清影这边,她跟另外一个医生,还在讨论刚送来伤者的情况。
条件有限,他们只能依靠便携超声还有临床经验来判断伤情。
“赵医生,你怎么看?”
另外的医生是骨科的,赵清影是肛肠科的。
赵清影察看患者的瞳孔反应,结合自己上学的理论知识还有赵父经常在家说的那些。
她基本可以断定,患者颅内出血,需要立刻手术。
小廖见状,“我去找领队!”
这样的伤势,她这个肛肠科医生处理不了。
同样的,骨科医生也是爱莫能助。
恍惚间,她想到了某位大佬讲的至理名言。
神经外科,能开颅会剃头,还能清创。
不厉害吗?
再恍惚间,那大佬,行走在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