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璟将西菜一汤一一摆上餐桌——清蒸鲈鱼雪白的肉质泛着光泽,糖醋小排裹着琥珀色的酱汁,时令青菜,还有一碟她最爱的辣炒蛤蜊,红油裹着蒜末,香气首往人鼻尖里钻。汤是简单的冬瓜排骨汤,清透的汤面上飘着几粒枸杞,热气袅袅上升。
他回头看向沙发,却发现南宫倾染己经蜷缩成一团,眼皮沉沉地耷拉着,像是随时会坠入梦乡。
“染染。”他走到她身边,单膝跪在沙发前,手掌贴上她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
南宫倾染微微摇头,却没有睁眼,只是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困。”
沈少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手掌依然贴在她的额头,指腹轻轻抚过她微蹙的眉心。南宫倾染无意识地往他掌心蹭了蹭,但她的呼吸比平时略重,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这样毫无防备地松懈。
沈少璟的目光软了下来。他见过她在枪林弹雨中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狠戾,见过她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追踪目标的执拗,却唯独对她这副模样毫无抵抗力。
"困成这样还逞强。"他低叹一声,指尖顺着她的脸颊滑到耳后,轻轻捏了捏,"以前在边境,你可是能一边打瞌睡一边拆炸弹的。"
“先吃点东西。”他放轻声音,指尖拨开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吃完我抱你上楼睡,嗯?”
南宫倾染睁开眼,发现沈少璟正单膝跪在沙发前看着她。
“起来。”他屈指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眼底有浅浅的笑意,“要我喂你?”
南宫倾染闭着眼轻笑了一声,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那会儿年轻。"
“现在也年轻。"沈少璟收回手,转而托住她的后背和膝弯,一把将她抱起,"只是终于知道累了。"
她顺势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沈少璟抱着她走向餐厅,脚步稳健。
"吃完再睡。"他低头,唇几乎贴上她的发丝,"我守着你。"
餐桌上的菜肴还冒着热气,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人。这一刻,没有硝烟,没有算计,只有最平凡的温暖——而这,她在梦里梦见过无数次。
沈少璟将她轻轻放在餐椅上,却见她身子一歪,又要往桌上倒去。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膀,忍不住低笑:"看来某人是真的打算用脸吃饭了。"
南宫倾染勉强撑开眼皮,目光迷蒙地扫过桌上的菜肴。糖醋小排的甜香钻入鼻腔,终于让她稍稍打起了精神。她伸手去够筷子,却被沈少璟抢先一步。
"我来。"他夹起一块剔好刺的鱼肉,递到她唇边,"张嘴。"
南宫倾染挑眉看他,眼底还带着困倦的水光:"璟爷,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三岁小孩可比你听话多了。"他晃了晃筷子。
她轻哼一声,却还是低头咬住了那块鱼肉。鲜嫩的肉质在舌尖化开,还是熟悉的味道。
"好吃吗?"他问,又舀了一勺汤吹凉。
南宫倾染点点头,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你也吃。"
南宫倾染的困倦是从沈少璟昏迷那年开始的。
最初只是偶尔的疲惫,后来变成整日整夜的昏沉。医生说是"应激性嗜睡症",是大脑在长期高度紧张后突然崩溃的自我保护。她试过咖啡、药物、甚至掐伤自己来保持清醒——但最终都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坠入黑暗,像被强行拉进一场无法拒绝的睡眠。
最讽刺的是,这一切始于边境。
有时在研究时突然眼前发黑,有时在开车时不得不紧急停靠路边。最危险的一次是在境外任务中,她躲在通风管道里监视目标,却突然陷入昏睡——醒来时目标早己离开。
"困了?"沈少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正夹着一筷子青菜,悬在她碗边。
南宫倾染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筷子不知何时掉在了桌上。灯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柔和的轮廓,她突然想起昏迷时的他,也是这样安静地躺在白色病床上,仿佛永远不会再睁开眼。
"嗯。"她低头扒了一口饭,嚼了很久才咽下去,"可能是时差没倒过来。"
沈少璟笑了笑,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饭粒。他的拇指温暖干燥,指腹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这个动作他做了十年,却不知道这三年里,她每次被他触碰都会想起——想起那个怎么也叫不醒的他,想起自己跪在ICU玻璃外无声的崩溃,想起后来无数个在封闭训练室里度过的下午。
南宫倾染的头微微垂着,白色短袖的袖口滑落到肘间,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春夜的风透过半开的窗户拂进来,带着庭院里新叶的气息,轻轻掀起她额前的碎发。
南宫倾染的头一点一点地垂下来,额前的碎发随着呼吸轻轻拂动。她的筷子还虚虚地夹着一粒米,手指却己经松了力道。
沈少璟看着她摇晃的身影,轻轻放下了自己的碗筷。
就在她的额头快要磕到桌沿的瞬间,他伸手稳稳托住了她的脸颊。她的皮肤微凉,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呼吸绵长而平静——像是终于卸下所有防备的猫,在信任的人身边沉沉睡去。
他动作极轻地抽走她指间的筷子,指尖擦过她虎口处的枪茧。三年了,这里的老茧比他记忆中更厚了些。
“你不想说,我也能查到。"他低声说,声音很轻。
沈少璟弯腰将她抱起,白色短袖下的身躯比他记忆中更单薄了些。她的手臂无意识地环上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锁骨。庭院里传来几声虫鸣,衬得春夜愈发静谧。
二楼走廊的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刻意放轻了脚步。主卧的窗户还开着,纱帘被夜风掀起一角,月光在地板上画出摇曳的图案。
他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