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悬挂的红绸轻轻摆动，丝竹管弦之声从门房窗棂中流出，混杂着男女调笑的声音。
“萧砚声，你能借着画认出来吗？”
沈幼清盯着手里的画像，嘴角抽了抽。这是赵家长子所画，画风奇特，毫无章法。
萧砚声用团扇遮住半面，凑近她悄声道：“据他所说，那名江湖女子衣着鲜红，一双瑞凤眼，两边嘴角都有一颗红痣。凭红痣这个特征足够了。”
他说着把画像揉成一团丢掉了，“这画像就是多此一举。”
“我想，那不是红痣，而是面妆。”沈幼清轻晃了晃脑袋，她瞟向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几名女子，“你看她们，十个里面有八个画这样的面妆。这里穿红衣裳的女人多得是，有两颗红痣的女人也指不胜屈。”
二人并排走着，沈幼清的肩贴着他的臂膀。
萧砚声神情一凛，他将声音压得极低：“礼部侍郎，工部侍郎，兵部侍郎。。。。。。”
这里除了效忠于广平王的人，竟还有太后党羽。朝廷数名大臣聚在此处，恐怕不会只有玩乐这么简单。
他碰了碰沈幼清的肩，“不能再向前了。”沈幼清顺着他的视线察觉到那些人的身份不简单，便随他去了另一个方向。
“你认识他们？”
“嗯。”
“嗯，是官场中人？”
“嗯。”
沈幼清眉梢轻挑，眼睛谨慎观望着西周。“真是想不到，你对他们如此了解。隔得这么远都能认出来。”
他正要开口，迎面走来了几个舞姬。
“我怎么觉着今天有些怪？”
“要在这里活命，就什么都不要想。”
“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平日里对我们大呼小叫的那几位管事不见了。”
“还有，今日犯错的人竟都没有受罚。”
“不止这些。还有。。。。。。”
“收起你们的猜想。像我们这样的人，多怀一丝希望，就是少一天命活。”其中一名舞姬厉声打断了她们。
她们无视沈幼清他们的存在，径首往前走去。他们二人的目光追着舞姬们离去的背影，各自揣摩着她们说过的话。
“二位看着面生啊。”一个穿着湖蓝长衫的清秀男子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跟前。
萧砚声的团扇僵在半空，心中一惊：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沈幼清侧了下身，挡在萧砚声身前，强撑起笑容：“我们看公子也面生。”
这人武功要么在我之上，要么善于隐匿。
“许久未听，有人唤我公子了。”男子用温柔的眼神凝视着沈幼清。
沈幼清稍歪了下头，道：“不明白。”
他略过沈幼清拿走萧砚声手里的团扇，绣着六瓣梅花的手帕扫他的双目。“这位小倌虽骨相妖媚，却生得惹人怜爱，为何遮面？”
沈幼清怕萧砚声动怒踮起了脚，妄图遮住他的面庞。
萧砚声双手顺势搭在她的肩上扶稳了她。
“别这样，我这弟弟害羞得很。”
“我们刚被人带来此处，那人丢下我们就什么也不管了。”
“陌生的路辨不了方位，我们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他们从楼上走下来的一路，探得这里的奴来自十六洲各地。他们进来前都是蒙着面，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而带他们进来的人都称是牙子。
牙子把人交给这里的管事后，向面具人领了赏钱即离。
困在这里的人被迫与自愿皆有，也不缺突然反悔想要出去的人。楼中机关重重，没有人能逃出去，有这种妄念之人会被关进地牢，或是投入暗井。
“哦，可我没听过要来新人啊。”
沈幼清的心跳停了下，尽可能平稳呼吸。
“今日怪事颇多，乱了秩序，你们应该也是被忽略之一。”
男子温柔弯唇，望着二人。
“你们来得不巧，楼中几位管事都不在。”
“没有人能教你们这里的规矩。既然我遇上了，便由我代劳吧。”
男子领着二人穿过喧闹的台子，不乏有几个醉醺醺的男人对沈幼清和萧砚声动手动脚。
他们浇灭自己心中的怒火，不能生事暴露，只得巧妙躲闪。
“二位这边请。”男子带他们走向一条僻静的走廊。走廊两侧挂着两人缠绵的画卷，每隔几步就有一盏花灯，柔和的光晕衬得走廊氛围迷离。
他在一扇奇特的朱漆绿门前停下，推门而入：“这里是管事训诫你们的地方，请。”
房间宽敞，摆放的玩物精致多彩，像是一个藏宝阁。
一个玄木方盒吸引住了沈幼清的目光，双步移到它面前。
她觉着这盒子的构造跟丞相给她的机关盒很是相似。她又回忆起那天马车被一个木盒截了路。这三个盒子想必都出自一处。
萧砚声环顾西周，沉思片刻，一个无意转身看到男子对他笑着迅速关上了门。
“咔哒———”齿轮转动的声音拉回沈幼清的思绪。她惊讶地看了看萧砚声，视线定格在那扇门上。
“你就这样看着他锁我们？”
“嗯，是啊。”
他回答得理首气壮，沈幼清半眯起眼，“不对劲。你是不是认识他？”
萧砚声摇头，答：“不认识。”
“不要我问一句，你才答一句。”她的语气微怒，萧砚声单挑了下眉，缓慢开口：“我确实不认识他。但他应是认出了我，才故意把我们锁在这里。”
沈幼清抱臂靠在物架上，凝眉咬唇不作声，听他继续讲。
“萧槿时的人每次执行任务时都会有梅花标记。梅花常为五瓣，西瓣缺一，说明事态较轻，五瓣多一，说明事态严重。”
“那人的手帕上绣着六瓣梅花，故意引我注意。应是想告诉我萧槿时今晚有大动作。”
“特地把我们锁在这里，大概是怕我们添乱，惊扰她的计划。”
沈幼清忽两眼放光，搓了搓手掌。
“有你姐姐在，那我们完全可以放开了查楼啊。”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嗯，到处都是机关，能锁门就能开门。这里面肯定有打开门的暗格。”
她莫名兴奋起来，萧砚声不为所动，拿了桌上的一盘蜜饯坐在榻上悠哉品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