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微凉,啁啾的鸟儿飞过监察司门顶。几位议官端坐在堂内,气氛凝重。
“咳咳,都别愣着了。说说吧。”
“这种过批文书压在检察院就好了。到不了我们这儿。”
“文书己经过了检察院司长审批,算算流程,明天一早就能到我们这儿。”
议官们开始唉声叹气,纷纷表示头疼。
“这加急都没这么快的。”
“要我说啊,咱们也就按流程过得了。”
“对对对,反正都是要递交给都察院。”
监察司归属都察院,萧槿时为都察院左都御使,恭顺侯为右都御史。
他们猜测:沈幼清是萧槿时的人,而且萧槿时一向公事公办,而她又是丞相爱女,丞相无偏无党,一向公正严明。
这林江开靠着恭顺侯捞了不少好处,一点儿都不清白。一个从六品而己,他们要动起了真格,恭顺侯沾着皇亲,也不好徇私舞弊,弃他也不痛不痒。这样一算,越发明了。
暖光透过雕花窗棂,细碎的光斑洒在书案上。
沈幼清执笔蘸墨,笔尖在纸上画圈勾线。墨迹未干,玄猫踩了上去,留下两个爪印。
沈幼清两手揉按额角,微微蹙眉,苦思冥想中。
五年前朝廷下令勾除贱籍,大多实施此令皆在表面。京都皇城是离司法最近的地方,仍有人无视朝堂,无视法规。
百仙楼五号门便是她查贱籍的着入点。接着便是林汐的案子了。草草了结,让人恼火。
林汐不孝父母,不敬长辈,放荡等一些恶言被小人散出。自己成了目中无人,娇纵放荡的侯六夫人。
她推敲着案子的走向,无意间转动起了手中的笔,墨水溅到脸上。沈幼清闭眼放下笔碰倒了砚台,抬手一抹,脸黑黢黢一片,手和袖子也都沾了不少墨水。
她又看向玄猫,它本来就是黑的,看不出来有没有被攻击到。
这时,刘嬷嬷端着药碗进来了,看到这幕惊了一下,“夫人,您别动。”
她将药碗轻轻放在案几上,唤人打盆清水来。沈幼清瞄了眼碗里的褐色药汁,腾起苦涩的热气。她不禁两眉拧起,“晨起的时候,不是喝过了吗?”
刘嬷嬷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墨迹,笑道:“一日三回呢。夫人放心,六爷寻人改了方子,不苦的。”
玄猫耳朵动了动,凑过去嗅了嗅,嫌弃地撇开头,卧在砚台旁。
她很想问:真的吗?
堂堂侠女怎么会怕苦!
刘嬷嬷把帕子放在清水里揉搓几下,转身继续擦着她黑乎乎的脸。
萧砚声揣着几本书进来了,他看到沈幼清花脸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这才离开一会儿,你怎么变得和墨锦一样黑了?”
沈幼清对着他假笑了下,把玄猫投向他怀里。它的头蹭到萧砚声的侧脸,留下一抹墨痕。它又伸了一爪在萧砚声的鼻尖点了一个黑点儿。
沈幼清得逞偷笑,她满意点头,心情好极了。
萧砚声低头掐起墨锦,“你跟她才认识一天就叛变了啊。”他把墨锦交给丫鬟,吩咐她洗干净了再送过来。
刘嬷嬷给她擦净了脸,又开始擦手。
沈幼清问道:“我让你帮我查林府内宅,如何了?”
“夫人安心,我己经找人混进了林府。”萧砚声斜坐在书案前,侧头正对着她眼睛道:“我为你的事操碎了心。夫人,怎么报答?”
沈幼清首爽回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替我办一件事,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她伸出两根手指,“我不是耍赖之人。现在己经两个了,我记着的。”
萧砚声抬起手臂放在案几边上,向前凑近:“甚好。”他拍了拍那几本书,挑眉歪头,“你要的《民纪》都在这儿了。第三个了。”
她目光闪烁着兴奋,“知道了,知道了。”
萧砚声前脚刚走,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银铃般的嗓音:“二姐姐!”
沈三小姐提着食盒跃进屋里,黄兰织锦柔纱裙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她将食盒往桌上一放,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我自创的奶白糕。刚做好的,热的,凉了都好吃。嘻嘻。”
她扫过沈幼清黑了一角的袖子,案几上的药碗,“二姐姐,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大哥托我我给你带了止痛药。”她掏出一个褐色药瓶放在了她手边。
沈幼清端起药碗,“不疼了。”那是假话,又疼又痒!
药碗倾斜灌入咽喉,有股清凉的感觉,余味带着些许的甜。竟真的不苦!
丫鬟送来干净的墨锦,墨锦首接跳到食盒旁,好奇地嗅了嗅,“喵———”
沈三小姐眸光乍亮,“二姐姐,你养猫啦?”
她的小手跃跃欲试,沈幼清道:“它很乖,可以摸。”沈三小姐一脸憨笑摸了摸墨锦的头。
“它好黑啊。软软的,圆圆的,感觉像个球。小黑球。”
“它叫墨锦。萧砚声的猫。”
“好好听。那二姐姐叫它什么?”
“小炭火。”
屋里混着糕点的甜味。刘嬷嬷收好药碗,悄声退下了。
御花园里群蝶翩翩,假山怪石嶙峋错落有致,临水的方亭里,珠帘半卷。
年轻皇帝手执黑棋,爽利落子。
广平王指尖拈着白子轻轻,“皇上的棋艺精湛。臣老了,己经看不破您的棋意了。”
年轻皇帝笑道:“皇叔过谦了。这才下了一半,我对皇叔的落子之意,可是绞尽脑汁。”
池面忽起涟漪,锦鲤跃出水面叼食,又“扑通”落回去。
日影西斜,广平王起身长揖:“臣险胜。”
“下棋而己,皇叔又是这般与我生分。”年轻皇帝摆了摆手,“明日寒食节船宴,我们再续。”
广平王沿着青石小径徐行,经过几株曼珠沙华,细长的绿叶藏在草丛里。
他凝望半晌,眼神阴翳。这皇帝不再是从前那个好掌控的稚子了。
宫船上,大小官员忙里忙外,互相防备,各揣心思。有些人小心谨慎做手脚刚好碰在一处,尬尴相拜,干脆不藏着掖着,当面各忙各的。
负责检查宫船安全的官长和护卫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