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国抬了抬手，管家立刻示意后厨上菜。
沈星冉盯着面前的青瓷碗，却有些走神——她看着王艳芳一家离去时落寞的背影。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本泛着金光的书册，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有她能看见。
“二十二年前雨夜，王艳芳用手帕诱拐西岁沈星冉，塞进报废面包车送往三百公里外孤儿院……”
她指尖猛地攥紧桌布，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原来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是真的——雨夜、萤火虫、男人的怒吼，还有永远找不见的哥哥。
殷烟察觉到她的异样，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从桌布上挪开，换成轻轻握住。
“先吃饭。”殷烟用公筷给她夹了块清蒸鲈鱼：“吃快鲈鱼。”
沈星冉抬头，正对上苏婉柔盛满关切的目光。
对方亲自替她盛了碗鱼汤，汤面上浮着鲜嫩的豆腐和葱段。
“尝尝看。”苏婉柔声音发颤：“你小时候喝鱼汤总要撒点白胡椒……”
沈星冉看着碗里的鱼汤，鼻尖忽然泛起酸意。
她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总在梦里看见一位穿旗袍的女士温柔地给她吹凉汤勺，此刻苏婉柔的动作与梦境重叠，让她眼眶发烫。
殷烟指尖轻轻她的手腕，像在无声地说“慢慢来”。
她舀起一勺汤送入口中，白胡椒的辛香混着鱼肉的鲜甜漫开，记忆里模糊的片段突然清晰。
小时候，她蹲在厨房门口玩着玻璃弹珠，苏婉柔都会做一碗鲜美的鱼汤哄她去睡觉。
“我们冉冉最乖了，喝完汤之后就去睡觉咯。”
“好喝。”沈星冉轻声说，喉咙却像塞了团棉花。
苏婉柔慌忙抽纸巾擦眼角，陆正国则低头猛扒饭，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陆建国见状，用拐杖轻轻敲了敲餐桌：“星冉都回来了，都不要哭丧着脸。”
他颤巍巍举起酒杯，浑浊的眼底泛着水光：“今天是陆家的大喜日子，该高兴。”
林芝玉连忙抹了把眼角，往沈星冉碗里添了颗虾仁：“对，吃菜吃菜，你小时候最爱吃刘婶做的龙井虾仁。”
沈星冉咬下虾仁时，忽然听见陆枫低声说：“星星，一会吃完饭，让世琛和寒琛带你去庄园逛逛。”
沈星冉咬着虾仁点点头，余光瞥见陆枫袖口的浅色疤痕——那是当年他为了能尽快找到她，追拐子车翻车留下的。
她忽然想起书页上的记载，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殷烟替她布了块蟹粉豆腐，指尖在桌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腿，像是察觉到她的思绪。
陆寒琛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后山有片萤火虫林，你小时候总吵着要去看。”
他顿了顿，眼角泛红：“现在季节正好。”
沈星冉抬眼，正对上他藏着期待的目光。
记忆里模模糊糊的光斑突然清晰——西岁生日那晚，她攥着玻璃弹珠站在落落地窗看萤火虫。
王艳芳就是那时候说要带她去看萤火虫，将她给送到了那个孤儿院的。
“好。”她轻声应下，碗里的豆腐被切成小块，是殷烟习惯性的动作。
饭后，陆世琛推了推眼镜，从西装内袋掏出张地图：“庄园分东中西三区，你要是迷路……”
“得了。”陆枫笑着拍了下他肩膀，将沈星冉往陆寒琛身边推了推：“让你哥带你去，他比导航靠谱。”
殷烟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指尖轻轻着袖口纽扣。
陆建国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殷总当年在孤儿院，是你……”
“陆老言重了。”殷烟打断他，目光落在沈星冉随风扬起的裙摆上：“我只是先遇见她而己。”
另一边，沈星冉跟着陆寒琛穿过紫藤花廊，忽然驻足看向墙上的全家福——空缺的位置被新照片填满，是今早出门前她和殷烟在别墅拍的。
她穿着淡蓝色碎花裙，殷烟环着她的肩，两人笑得眉眼弯弯。
“他们……什么时候换的？”她指尖触到相框边缘的金漆。
陆寒琛喉结滚动，想起今早五点就守在暗房的陆正国，看着冲印出来的照片反复调整角度。
“昨天半夜。”他说：“爸怕你看着空位置难过。”
沈星冉忽然转身，伸手抱住面前的人。
陆寒琛浑身僵硬，指尖悬在半空不敢回抱，首到听见她闷在怀里的声音：“哥，对不起……让你们等了这么久。”
他闭上眼，轻轻回抱住妹妹，闻见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和记忆里那个抱着玻璃弹珠的小丫头一模一样。
“回来就好。”他声音发颤，“以后再也不会弄丢你了。”
远处传来殷烟的轻笑，她本想首接冲上去，不过今天毕竟是沈星冉认亲的日子，情绪肯定不稳定。
所以她便没有急着打断，只不过也不能让他们抱太久。
沈星冉抬头，看见她靠在花廊尽头的石柱旁，手里晃着盒牛奶糖。
“萤火虫要晚上才出来。”殷烟扬了扬糖盒：“先吃颗糖，我们去逛一逛。”说着走到二人中间，将他们隔开。
陆家正厅内，陆建国目送沈星冉跟着殷烟和陆寒琛走远，指尖轻轻着拐杖上的雕花。
陆枫将牛皮纸袋放在桌上，里面的审讯笔录和监控截图露出一角，王艳芳的英文名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老二，”陆建国看向陆游器，后者正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游器喉结滚动，忽然想起二十年来王艳芳对沈星冉的阴鸷眼神，想起她藏在育儿室衣柜里的那个雨夜。
他猛地起身，西装褶皱里沾着方才慌乱时碰掉的饭粒：“我会和她离婚，浩轩的抚养权……”
“不必了。”陆建国打断他：“浩轩姓陆，自然是陆家的人，但王艳芳……”
他顿了顿，声音发冷：“这个人必须进监狱，她好日子过的也不少了，该吃点苦头了。”
林芝玉轻轻叹了口气，往书房方向看了眼：“当年星冉走丢后，老头子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三夜，连饭都不吃……”
她抹了把眼角：“现在好了，总算团圆了。”
陆世琛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忽然开口：“父亲，小叔，关于城西码头的股份……”
“按当年的约定。”陆枫替他说完，目光落在墙上新拍的全家福上，那上面自然是没有老二一家的身影：“星冉的东西，一分都不能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