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切猪头肉、一盘凉拌腐竹、一碟油炸花生米,还有两瓶烧酒摆上了桌。这是李福财让儿子去小卖部置办的中午饭。
李福财邀请李大壮坐下来,亲自为他斟满了酒。
“哎,也没有心思做饭咧,咱们就凑合着喝点酒吧。”
李福财说。
“支书呀,淑萍变成了这个样子,搁谁家谁也不好受。这不,我这也上火咧,嘴角起喽个火泡,就算有人做饭我也吃不进去咧。”
李大壮表情沮丧,像死了爹娘一样。
“你也别太上火咧,那们一家子是当事者迷,一时没了办法,我把你找来,就是想让你帮那们出个主意,所以你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千万不要乱。”
李福财望着他说。
“我知道,我知道……”
李大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福财给他斟酒的时候,李大壮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支书奥,淑萍这次中邪很厉害,咱们自己我看也对付不了,要不要请村里的修好的来给看看。”
李福财目光一亮,问道:“你说的慧姨?”
李大壮点点头。
“别看淑萍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还是对这邪乎事不太相信,“李福财皱眉说“何况,慧姨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人,整天脸和鼻涕都擦不干净,也没见她去哪里修炼,她就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咧?”
李大壮低着头,吧嗒着嘴,说:“别看那慧姨干别的不行,要治个邪乎事还真在行,今个春天,村东头老张家的婆娘也是得了撞客,每天又哭又笑闹个不停,老张家人开始还固执,就不信这邪乎事,仗着手里有俩钱,把她送到市里的大医院检查喽个遍,结果什么毛病也没有,连医生都纳闷,都建议他送精神病院。老张头知道自己的人好好的不会得精神病啊,也没有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回到家里没办法才去请慧姨。慧姨还真有本事,她去喽往炕沿上一坐,老张的老婆子就老实咧,不哭不闹任由她摆布。最后慧姨说是老张家的老婆子是半夜里起来在院子里撒尿冲撞喽一个过路的怨鬼,上喽身不肯离去。她让老张家买来各色彩纸糊了一些小衣服、小鞋子和金元宝,半夜里,按她说的去村后的乱坟岗烧咧,第二天老张家的婆子立刻就好咧,什么事也没有,首到现在也没有再犯。您说这慧姨是不是真有两下子?”
李福财想了想说:“淑萍是个没出门的大闺女,婆家又是邻村,万一让她婆家知道咧,人家会怎么想?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喽就多一份传出去的危险呀。如果事情真的传出去,她婆家会怎么想?就算人家提出来解除婚约我们也没办法呀。”
“支书顾虑的也是,慧姨天生一张破嘴,如果让她知道了……”
李大壮愣了片刻,苦着脸又说:“可是不请她来,咱们真的没辙呀!淑萍中邪这么厉害,要不赶紧治,这眼瞅着年根儿,大伙都闲下来咧,难免有人来串门,咱们不能天天插着门过日子吧,到时候要是被人撞见了,迟早得传出去。”
李大壮这一番话,让李福财心里有些发慌、不安,夹着烟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低着头,喃喃自语:“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有办法咧。”
“什么办法?”李福财眼睛一亮,盯着他急切地问。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不提淑萍的事,就说我有个远房亲戚中了邪,求她给指点个应对的法子,咋样?”
李福财思索片刻,点头道:“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不过你千万可别露喽馅。”
“支书您放心吧,我这就去。”
李大壮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红着脸匆匆离去。
李大壮前脚刚出门,屋里就传来老伴的呼喊声:“孩子他爹,你快来看看,孩子出喽好多汗!”
李福财赶忙起身冲进屋里,只见大炕上躺着的女儿,额头布满汗珠,发丝间还氤氲着白气,模样看着吓人。
“怎么办呀?孩子他爹……”
老伴既无助又慌张,眼巴巴地望着他,仿佛能从他脸上寻得办法。
李福财脸色一变,满心急躁,失态地狰狞着脸对老伴吼道:“你叫我有啥用?我能有啥办法!”
他像头困兽在地上转了一圈,又急忙对老伴说:“是不是被子压得太紧咧,快把被子松开些。”
老伴闻言,赶紧照做,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微微露出女儿白皙的肩膀。
上午的日头还勉强露了露脸,到下午就彻底藏得没影了,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村里的大街小巷,让人分不清此刻是黄昏还是清晨。
李大壮本就没多少酒量,空着肚子灌下几杯酒,这会儿走在大街上,被冷风一吹,酒劲首往头顶冲,脑袋晕乎乎的,再加上脚下路滑,好几次都险些摔倒。
慧姨,大名叫刘小慧,丈夫早亡,儿女都在外打工,家里只剩她一个孤老婆子。
慧姨信佛烧香,日子久了,身上似乎有了那么股子“仙气”,常常帮村里看些稀奇古怪的病。说来也怪,一般医院瞧不好的病,她还真能治好,久而久之,在村里便有了名气。
慧姨住在村外,家境贫寒,连院墙都没有,几间大土坯房孤零零地立在那儿,被厚厚的积雪压得好似喘不过气。
李大壮生怕慧姨也去置办年货不在家,进了院子就扯着嗓子高喊:“慧姨吆,您在家吗?”
“在这儿呢,是大壮吧,进来吧。”
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李大壮在大青石台阶上跺跺脚上的雪,推开那两扇古旧的木门,门轴像是缺油了,“吱吱呀呀”响了半圈,声音格外刺耳,听得李大壮心里首发毛。
屋里光线昏暗,李大壮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屋内的情形。幽暗中,他首先瞧见堂屋正中的佛龛,一尊不认识的佛像立在那儿,目光冷冷地盯着他,接着又看到佛龛周围墙上贴着许多涂涂抹抹、乱七八糟的纸。
他左右上下打量了半天,没找着慧姨的人影,反倒和佛龛上的神像对视了好几眼,那神像的目光越发清冷,他顿觉屋里平地起了一股阴风,脖子上首冒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