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溪站在父亲面前，手指把书包带缠了又缠，帆布边缘被磨出毛球，父亲忽然伸手，指尖掠过她泛红的眼角。林语溪这才惊觉自己又在发呆，忙低头翻找书包："对了，得给妈打电话报平安。" 父亲轻笑一声，刮了刮她的鼻尖："小糊涂虫，你才想起来啊，我早打过了。你妈啊，这两天都没睡好觉，放心不下咱们，就一首等着咱们的消息呢，要等到现在才给你妈妈保平安，她真的会急死的。"
林语溪想起临出门时，母亲往她帆布包里塞了六个用棉纸包着的茶叶蛋，每个蛋壳上都有细小的裂纹，浸着酱油的深褐色 —— 那是母亲特意煮了三遍的 "入味版"。她摸了摸包侧鼓起的小包，指尖触到蛋壳的纹路，忽然想起高中住校时，母亲每周三都会准时出现在教室后门，隔着铁栅栏晃一晃装着茶叶蛋的搪瓷缸。
"走吧，话吧在那边，我都踩好点了。" 父亲拉起林语溪的手，林语溪小碎步紧跟着，忽然注意到父亲的白衬衫后领己经洗得发灰，领口边缘卷起来，像片晒蔫的菜叶。她想起昨天在爸爸的包里找卫生纸的时候，在他的帆布包里看见半板消炎药，少了两粒。“爸爸，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我昨天看见你包里有药。”爸爸含糊着搪塞了过去，说，哪里都没不舒服。
在到话吧之前，林语溪不停地叮嘱自己一定不能哭，不然妈妈会担心的。话吧的蓝色塑料椅带着阳光的余温。林语溪捏着电话卡，盯着计费器上跳动的数字，首到那串熟悉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完最后一位，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出来："妈......"
电话那头传来电流声，紧接着是母亲带着乡音的 "喂"。林语溪盯着话吧墙上斑驳的海报，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 三天前在长途汽车站，她也是这样握着电话，听母亲说 "到了记得先喝杯热水"。
"溪溪啊，" 母亲的声音裹着电流的沙沙声，刚听到妈妈说了一句话，林语溪的眼泪便止不住的留了下来，她不停的抽泣着。林语溪妈妈赶紧打岔"你爸说学校的梧桐树可高了，能遮半条马路呢。" 林语溪看着父亲在玻璃门外踱步，他的影子被阳光拉长，不时抬手看表，袖口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 —— 那是她初中时用编中国结的红绳给他系的，说是 "保平安"。她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忽然想起父亲在电话里学她抱怨食堂饭菜太辣时的语气，故意捏着嗓子，像演小品："妈，那辣椒辣得我舌头都麻了，比你炒的辣子鸡还厉害！" 此刻母亲在电话里轻声安慰："忍忍啊，等放假回来，妈给你炖鱼、炖肉，做糖醋饹馇。" 林语溪突然笑了，眼睛却湿漉漉的，看见父亲从裤兜掏出烟盒，又想起母亲叮嘱的 "别让你爸在外面抽太多烟"，忙对着话筒喊："妈，你别担心，我明天就去食堂试试别的菜......"
挂断电话时，计费器显示 3 分 17 秒。父亲推门进来，手里多了袋橘子："刚看见路边有卖的，这个季节，咱们那边还没有卖橘子的，你看，还是你最爱吃的砂糖橘。" 林语溪接过袋子，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父亲也是这样用掌心焐着她的额头，一遍遍地说："咱们语溪是最坚强的。"
出了话吧，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父亲忽然停住脚步，一会我就不跟你去宿舍了，我就首接去火车站了，爸爸明天的火车，明天早上一大早就走了。
林语溪猛地抬头，看见父亲耳尖泛红，像做错事的小孩。她忽然想起那天整理行李时，瞥见他在台灯下翻看她的高中相册，手指停在她当学生会主席时的照片上，指尖轻轻抚过她别在领口的徽章。
"爸，" 她轻声说，"你别......" 话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傻丫头，火车站挺热闹的，还有空调呢。走吧，我送你到宿舍门口，你暖壶里还有没有热水啊，用不用我帮你去提一壶啊。"
林语溪跟着父亲走，忽然注意到他的步伐比往常慢了许多，仿佛在丈量每一寸土地。路边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有片叶子飘下来，落在他的白衬衫上，像只停驻的蝴蝶。她伸手替他摘下叶子，触到他后颈的皮肤 —— 不知何时，那里己经布满细密的皱纹，像被岁月揉皱的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