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酒痴那沙哑癫狂、却带着睥睨天地般狂放气概的声音,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道惊雷,狠狠劈入陆仁嘉那被滔天恨意与归墟死气彻底焚灼的识海深渊!
轰——!!!
一股磅礴浩瀚、混合着浓烈酒香、癫狂不羁意境与磐石般守护意志的琥珀色洪流,如同九天垂落的星河,自那破败酒葫芦的内壁诗文中狂涌而出!无视了令牌死气的压制,无视了经脉的枯竭,狠狠灌入陆仁嘉的识海!
这股力量,是酒痴毕生“醉诗”心得的精髓!是他在遗冢万载枯守、融入万载养魂玉后凝练的最后一点真灵烙印!更是他看透生死、燃烧殆尽时,对这片山河、对文道传承、对陆仁嘉这个“小友”最深沉的守护与期盼!
它不是浩然正气那般刚首不阿,也不是悲悯文心那般沉重如山,而是一种“醉非醉,癫非癫”,打破一切桎梏,以狂放不羁之形,承载守护苍生之魂的终极力量!是酒痴以生命为代价,点燃的最后一盏指路明灯!
琥珀洪流所过之处,陆仁嘉识海中那焚天的恨意之火,如同狂躁的野火遇上了倾盆暴雨,瞬间被浇灭了大半!那翻腾咆哮、几乎要将灵魂彻底吞噬的负面情绪狂潮,被这股狂放而坚韧的力量强行抚平、梳理!
归墟令牌深处那只冰冷的、贪婪的“眼睛”,在接触到这股蕴含着酒痴最后守护意志的磅礴醉诗之力时,竟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带着一丝忌惮与愤怒的嘶鸣!那恐怖的吸力为之一滞!
陆仁嘉那如同被万针攒刺、被毒火焚烧的灵魂,在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浓烈酒香与狂放守护的清流冲刷下,猛地一清!
“呃——!” 他七窍中狂涌的粘稠黑血骤然停止!那焚尽八荒、欲与天地同焚的滔天恨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被恨意蒙蔽、燃烧着血色火焰的双眼,瞬间恢复了清明!
灵台!前所未有的空明!
仿佛蒙尘万载的古镜,一朝拂去尘埃,映照出天地万物最本真的模样!
他看到了!
看到了脚下这被归墟死气侵蚀、正在飞速腐朽崩解的烽燧台!青灰色的条石寸寸化为齑粉,如同风化的沙堡。
看到了远处那在血泪之雨中无声哭泣的破碎山河!龟裂的大地,焦黑的村庄,绝望的流萤鬼火。
看到了怀中那块疯狂闪烁妖异红光、冰冷贪婪的墟字令牌!
看到了自己心脉深处,那团墨玉色死气本源在令牌刺激下,如同凶兽般咆哮,疯狂冲击着仅存的、摇摇欲坠的金色符文锁链!
看到了摔倒在烽燧台边缘,口鼻溢血、碧泉引裂痕加深、却依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苏小小!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与担忧,如同利剑,刺入陆仁嘉刚刚清明的灵台!
更看到了…那深藏于《文心天书》烙印最深处,被酒痴这最后一盏心灯照亮的…那条布满尘埃、却从未断绝的…文道长河!
家国破碎,生民倒悬。
挚友血仇,污名加身。
死气缠魂,命悬一线。
归墟觊觎,凶物噬心。
此乃绝境,十死无生!
然,酒痴前辈以魂飞魄散为代价,为他点燃心灯,指明前路!
风西娘燃尽兵魂,为他劈开血路!
苏小小不离不弃,以命相护!
更有那流民营中,冻毙犹抱《论语》的老童生,那哭嚎呼唤亡母的孤女,那亿万在血泪中挣扎求存的黎庶…他们的苦难,他们的悲鸣,他们的绝望与…那微不可察却依旧顽强的生之渴望!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情感,如同百川归海,涌入陆仁嘉此刻空明如镜的灵台!
恨,不能救世!
悲,不能杀敌!
怨,不能破局!
唯有一念!
文道!
以我血躯为纸!
以我心头热血为墨!
以这破碎山河为卷!
以这苍生苦难为锋!
书——心中之文!护——当护之人!斩——该斩之敌!
一股前所未有的、超越了个人生死荣辱、凝聚了所有守护、所有悲悯、所有不屈的决绝意志,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陆仁嘉空明的灵台之中轰然爆发!这股意志,引动了识海中那沉寂的《文心天书》烙印!烙印深处,那点文道火星,在这股纯粹到极致的守护意志浇灌下,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这光芒不再是金色,不再是琥珀色,而是一种…仿佛由无数生灵血泪与不屈意志熔炼而成的——赤金!
嗡——!!!
《文心天书》烙印疯狂震颤!那条被尘埃覆盖的文道长河虚影,在赤金光芒的照耀下,猛地清晰了一瞬!一股源自文道源流、浩瀚无匹的伟岸力量被短暂引动!
陆仁嘉眼中赤金光芒爆射!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布满裂痕、几乎枯竭的右手!
没有纸!
没有砚!
他以掌为砚!
以心为锋!
“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喉间挤出!陆仁嘉左手五指如钩,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刺向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
噗嗤——!
指尖深深刺入皮肉!滚烫的、蕴含着磅礴生命本源与文道赤金意志的心头热血,如同压抑万载的岩浆,瞬间喷涌而出!
这心血,不再是纯粹的淡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粘稠、极其沉重的暗金色泽!其中,点点赤金色的光芒如同星辰般闪耀,更夹杂着丝丝缕缕顽强抵抗的墨玉死气!
滚烫的、带着陆仁嘉生命本源与不屈意志的心头热血,瞬间灌满了他的左掌掌心!掌心血光涌动,赤金与暗金交织,如同一方沸腾的血砚!
与此同时,他右手猛地探入怀中,紧紧握住了那支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春秋笔!
笔入手!
嗡——!!!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轰然爆发!春秋笔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焚尽一切的守护意志与心头热血的浇灌,笔杆上那蛛网般的裂痕深处,竟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碧色光芒!如同枯木逢春,沉睡的龙魂苏醒!笔头那早己失去光泽的狼毫,根根倒竖,如同出鞘的利剑,散发出刺骨的锋芒!
心砚己成!神笔在手!
陆仁嘉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穿透呼啸的狂风与冰冷的血泪雨幕,死死锁定怀中那块妖异红光炽盛、死气疯狂翻涌的墟字令牌!
就是此刻!
以心为砚,以血为墨,以春秋为引,以苍生为念!
书——!
陆仁嘉沾满心头热血的右手,紧握爆发出青碧光芒的春秋笔,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沉重与决绝,朝着那块悬浮于胸前、散发着冰冷死寂与贪婪妖光的墟字令牌,狠狠挥毫落笔!
笔尖饱蘸粘稠暗金、赤金与墨玉交织的心头热血,在触及令牌表面那玄奥冰冷纹路的瞬间——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寒冰!一股令人牙酸的剧烈摩擦声与能量湮灭的爆鸣声轰然炸响!
令牌表面疯狂闪烁的妖异红光如同受到致命刺激,猛地向内收缩!那冰冷的“眼睛”虚影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恐怖的归墟死气如同被激怒的毒龙,疯狂反扑,墨玉色的粘稠气流瞬间缠绕上笔尖,试图腐蚀、吞噬这蕴含生命本源与文道意志的心血之墨!
陆仁嘉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一晃!刺入胸膛的左手伤口处,更多的心头热血狂涌而出!心脉深处,那团死气本源在令牌的刺激下疯狂暴动,墨玉光芒大盛,几乎要将最后几根金色符文锁链彻底崩断!深入骨髓的剧痛与冰冷的死寂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再次拖入黑暗!
“陆大哥!”苏小小挣扎着爬起,看到陆仁嘉胸前狂涌的鲜血和那疯狂反噬的死气,心胆俱裂!她不顾一切地再次催动碧泉引,哪怕笛身裂痕加深,也要为他分担一丝压力!
“坚持住!”酒痴那狂放的声音仿佛再次在陆仁嘉灵魂深处炸响,琥珀色的醉诗之力化作一股坚韧的暖流,死死护住他灵台最后一点清明!
陆仁嘉双目赤金如血,牙关紧咬,甚至能听到牙齿碎裂的声音!他无视了身体的剧痛,无视了死气的侵蚀,无视了灵魂撕裂般的负担!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生命本源,都灌注到了那紧握春秋笔的右手之上!
笔走龙蛇!血墨挥洒!
在令牌冰冷死寂的底色上,在那妖异红光的疯狂反扑中,一点、一线、一撇、一捺…由陆仁嘉心头热血书就的文字,带着一种沉重如山、炽烈如火、不屈如钢的意志,艰难而顽强地浮现出来!
那不是任何己知的神文符箓!
那是他灵台空明之际,以苍生苦难为锋,以守护意志为骨,以文道长河为引,融合了《正气歌》的浩然、《兵车行》的悲悯、酒痴“醉诗”的狂放守护,于绝境中顿悟出的——属于他自己的文道真意!
每一个血字落下,都仿佛在开天辟地!
每一个笔画成形,都如同在叩问乾坤!
赤金、暗金、墨玉三色交织的心血之墨,在令牌冰冷的表面剧烈冲突、湮灭、又顽强地烙印!每一次交锋,都消耗着陆仁海量的生命本源,都让那归墟的“眼睛”发出愤怒的嘶鸣!
烽燧台顶,狂风怒号,血泪飘洒。
一人,一笔,一令。
以心血为墨,以生命为祭,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惨烈到极致的灵魂角力!
守护与吞噬!
文道长存与归墟寂灭!
生之渴望与死之终结!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那方寸之间,那笔走龙蛇的血墨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
空间似乎扭曲。
苏小小屏住呼吸,泪水混合着血雨模糊了视线,死死盯着那在妖异红光与血墨神光中激烈交锋的笔尖,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就在陆仁嘉感觉最后一丝生命力即将被抽干,笔尖那蕴含守护意志的血墨即将被令牌死气彻底吞噬湮灭的刹那——
他识海中,《文心天书》烙印深处,那条被赤金光芒短暂照亮的文道长河虚影,仿佛被这心血之墨的意志所引动,猛地荡漾起一圈微不可察、却蕴含着无上道韵的涟漪!
嗡——!!!
一股源自亘古文道源流的、无法言喻的玄奥伟力,透过《文心天书》的烙印,跨越无尽时空,如同涓涓细流,瞬间注入陆仁嘉那即将枯竭的笔尖!
笔尖上,那顽强抵抗的血墨,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光!赤金光芒彻底压倒了暗金与墨玉!那刚刚艰难成形的、属于陆仁嘉自身文道真意的血字,仿佛被注入了不朽的灵魂,猛地烙印在了令牌冰冷的表面!
嗤——!!!
如同沸汤泼雪!令牌表面那妖异的红光瞬间黯淡下去!那只冰冷的“眼睛”虚影发出一声凄厉到扭曲的尖啸,猛地向内坍缩!缠绕笔尖的墨玉死气如同遇到克星,瞬间被血墨神光灼烧得滋滋作响,飞速消散!
轰隆——!!!
整座烽燧台剧烈一震!陆仁嘉脚下那被死气侵蚀、早己腐朽不堪的条石地面,在这股心血文意与文道源流伟力融合爆发的冲击下,轰然崩塌!
“陆大哥——!”苏小小发出惊恐的尖叫!
烟尘弥漫,碎石纷飞!
陆仁嘉的身影,连同那块光芒明灭不定、被心血之墨烙印的墟字令牌,一同随着崩塌的烽燧台顶,坠入了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