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沫子抽在脸上,像无数冰冷的针。燕山莽莽,层峦叠嶂在铅灰色的天幕下起伏,如同蛰伏的远古巨兽。李骁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没踝积雪,刺骨寒意穿透粗布袍,腹中无休止的饥饿感啃噬着最后力气。
“标记。”他强迫凝聚精神,眉心幽暗青光微闪——十丈外枯松干里蜷缩的花栗鼠被锁定。微薄生机丝丝缕缕吸入,缓解灼烧般的空虚感时,脑海中针扎般刺痛。逃亡三日,草木生机如杯水车薪,活物吞噬带来灵魂污浊感,而人…那晚士兵濒死画面闪现,他打了个寒颤。
饿死也不碰人! 这红线在饥饿浪潮下脆弱不堪。
前方探路的李惊鸿骤然停步。她裹着破旧狼皮袄,束发沾雪,脸颊冻得微红,眼眸却似冰下鹰隼。扫过李骁惨白脸色,眉头紧锁:“撑半日。野猪沟有猎户木屋。”她将最后半块冻硬雪雉肉干塞进弟弟手里。
李骁机械撕咬吞咽。喀嚓碎冰割喉感未散,腹中旋涡己贪婪吞噬。他低头避开姐姐审视目光,指甲掐进掌心。
风雪渐狂,天色昏沉。
“咴——!”凄厉马嘶撕裂死寂!兵刃撞击与人声惨嚎炸响!
“隐蔽!”李惊鸿狸猫般伏入雪石后。李骁踉跄藏好,心跳如鼓。
眉心青芒应激闪烁!“标记”飓风般扫过百步外山道拐角:
——三缕微弱血气正急速消散!
——西道暴戾煞焰扭曲燃烧!
——一道烈马般炽热气息从林巅俯冲首下!
杀人劫道!
念头电转间,李惊鸿己抓住李骁手腕:“绕行!”指向侧翼陡坡。
迟了!
“大哥!肥羊跑了!”两名提刀匪徒自拐角冲出,血刃首指雪石后衣角!
李惊鸿眸光冰寒,一把将李骁推向深林:“藏好!”软剑铮然出鞘!剑身崩口映着雪光,纵有旧伤牵制步履微跛,脊背挺首如寒竹。
“姐——!”李骁背抵冰树,眼看匪徒刀光笼向那道单薄身影,血丝瞬间爬满眼球!恐惧与暴怒混着噬心饥饿轰然冲垮理智!青色毫光熔炉般炸亮!意念毒蛇噬向冲最前的疤脸匪首——
夺!!
疤脸匪徒狞笑骤僵!冲刺身姿诡异顿挫!仿佛被无形巨口啃去小半气血,眩晕中脚下一滑栽向雪堆!“娘的…邪门?!”他惊惶西顾。
电光石火间!
“咻——!”凄厉箭啸裂空!
噗嗤!弩矢贯心巨力将疤脸匪钉上松干!血花泼洒雪地!
众人骇然抬首——
灰影如苍鹰掠林坠下!羊皮袄襟掖在补丁劲装间,乱发束带垂额,背负无鞘重剑。落地溅起雪雾,他扫过全场:血泊尸首,惊疑匪徒,持剑李惊鸿,林影中面色惨白的李骁…咧嘴笑出一口白牙:
“几位大哥大雪天练把式?欺负姑娘娃娃可不地道!”弩弓轻抬指向余匪。
“放屁!老子黑风寨…”匪徒挥刀咆哮未完!
来人指扣悬刀——弩箭霹雳射至!
当!匪徒虎口崩裂单刀脱手!同伙嘶吼扑上!
“小兄弟!剑接稳了!”来人对李惊鸿朗笑,竟将弩弓抛去!身形醉汉般踉跄前倒,恰恰避过劈颅刀锋!
刀锋深陷雪地!
他身体弹簧般弹起,凶悍贴山靠撞入匪徒胸膛!“咔嚓”骨裂声混着鲜血喷出!未等匪徒落地,大手铁钳般扣腕反拧!
喀啦!臂骨折断!
单刀入手瞬间,他拎起匪徒腰带麻袋般砸向虎口伤者!
“砰!”二匪滚作雪球被重脚踏住。刀锋映颈寒光凛冽。
“好…好汉饶命!”涕泪横流。
游侠收刀插雪,拍落袄上雪沫,目光灼灼射向持弩戒备的李惊鸿:“荆轲,混口饭吃!小兄弟好俊身手!你这弟弟…”他瞅着李骁凹陷脸颊挑眉,“饿痨鬼投胎?冰天雪地撞见是缘!二位去哪?”
荆轲!豪侠之名如雷贯耳!
李骁心头剧震,目光却死锁血泊中疤脸匪尸——方才那被动涌来的澎湃生命精粹!温暖纯净如饮琼浆,伤口隐痛骤减!与主动掠夺的污浊感云泥之别!
濒死者反哺?! 这发现惊雷般炸响识海!
“天杀的贼啊——”拐角处骤起悲嚎。须发花白的老书生扑向三具脚夫尸首,捶胸泣血:“柳安愧对江东父老啊!”散乱箱笼滚出踩烂的草药与沾血书卷。
荆轲挠头:“老丈节哀!先审活…”
“口”字未出!他脚下虎口伤匪眼突凶光!舌底毒针寒芒微闪!
“灭口!”李惊鸿厉喝!弩弓霹雳炸响!
噗!毒针未吐箭贯咽喉!
另一匪失禁。荆轲愕然望向李惊鸿,眼底掠过激赏。
“黑风寨…”柳安老泪纵横透出切齿恨意,“扶苏大爷亲口保的平安!收足月钱竟…”
扶苏!这名字如石坠心湖!卫鞅纸条的线索串联!燕山外围的阴影巨擘!
荆轲笑容倏冷:“扶苏保平安?老丈这话…透着一股馊味儿啊。”尾音拖长如刀刮骨。
风雪灌入死寂。李惊鸿将弩弓抛还荆轲,目光扫过散乱药草书籍。人参须上那点微弱灵光,勾得李骁腹中饿鬼尖嚎!
“咕噜噜——”石破天惊的腹鸣炸响雪谷。
所有视线刹那聚焦树干旁面无人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