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阶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锥，刺破了金銮殿上压抑的寂静。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眸首视李骁，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李镇守使！老臣受百官所托，不得不问！你坐镇北疆，拥兵数万，名为戍边，实则专权！其一：你未经朝廷允准，擅杀朝廷命官——原玉门关参将赵德忠！此乃僭越之罪！其二：你结交江湖匪类，收容荆轲等亡命之徒，编入军中，名为陷阵，实为私兵！此乃勾结匪类，图谋不轨之罪！其三：你私开矿脉，于黑风涧深处挖掘奇石，截留本应上缴国库之矿税！此乃贪墨国帑之罪！其西：你擅自更改抚恤章程，私设‘军民监察司’，架空朝廷法度！此乃目无朝廷，擅权妄为之罪！其五：你收编霍骠姚旧部，名为保护，实为吞并，意图掌控边军！其六：你纵容部下劫掠铁勒商队，破坏朝廷与邻邦邦交！其七：你于玉门关内擅设‘市易司’，垄断商路，盘剥商贾！其八：你私设‘荣养营’，耗费巨资，收买人心！其九：你抗拒朝廷钦差调令，滞留边关，拥兵自重！九罪并陈，桩桩件件，证据确凿！李骁！你可知罪？！”
九条大罪，如同九条冰冷的锁链，带着秦阶精心编织的“事实”与“逻辑”，瞬间套向李骁！条条指向拥兵自重、擅权妄为、图谋不轨！朝堂之上，一片哗然！许多官员面露惊骇，看向李骁的目光充满了恐惧与疏离。秦阶一党则面露得色，只待李骁辩驳，便抛出更多“证据”，将其彻底钉死！
睿亲王脸色发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求助般地看向秦阶。
李骁立于殿中，面对这滔天指控，神色却依旧平静如深潭。他并未立刻反驳，目光缓缓扫过秦阶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扫过那些或惊惧、或幸灾乐祸、或沉默不语的朝臣，最后落回秦阶身上。
“首辅大人，”李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殿内的骚动，“您这九条大罪，条条诛心，字字如刀。李某…不敢苟同！”
他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电：
“其一！赵德忠！此人受何人指使，在玉门关生死存亡之际，于伤残将士饮水之中投下剧毒‘阎罗笑’，毒杀忠勇，嫁祸于本官，意图动摇军心，陷关城于死地！此等丧心病狂、人神共愤之举，人证（被毒害士卒家属、抓获的亲随）、物证（残留毒粉、埋毒瓷片）俱在！本官依《北疆战时律》将其明正典刑，枭首示众！何来‘擅杀’？此乃诛国贼，正国法！首辅大人，莫非认为此等毒杀袍泽、祸乱军心的国贼，不该杀？！”
“其二！荆轲！此人乃忠义豪侠！魔教为祸之时，曾与江湖同道舍生忘死，破敌据点！其麾下陷阵营，皆是在玉门关血战中，为保家国、身负重伤的忠勇之士！本官收留他们，是念其忠勇，给伤残袍泽一条生路！他们于关外袭扰铁勒粮道，牵制敌军，于关内协助守城，功勋卓著！何来‘匪类’？首辅大人，莫非视保家卫国的忠勇之士为匪类？！”
“其三！黑风涧寒玉矿！此矿乃本官率军清剿盘踞山中的流寇时意外发现！所产矿石，非金非银，乃一种蕴含寒气的奇石！本官己命人将开采所得矿石及开采记录，尽数封存，随时可供朝廷查验！至于矿税？此矿非金非银，不在朝廷矿税名录之内！且开采所得，尽数用于抚恤阵亡将士遗孤、安置伤残老兵、重建被战火摧毁的民房！每一笔开支，皆有‘军民监察司’详细记录在册，账目公开可查！何来‘贪墨’？何来‘截留’？！”
“其西！抚恤章程、军民监察司！玉门关新遭大劫，朝廷抚恤迟迟未至！将士流血牺牲，遗属嗷嗷待哺！伤残袍泽，无依无靠！本官若不依新章及时抚恤安民，难道要坐视忠骨寒心，百姓流离失所？！‘军民监察司’由伤残老兵与百姓代表组成，监督钱粮发放，杜绝贪墨舞弊！此乃战时权宜之计，为保边疆稳定！何来‘擅权’？何来‘架空’？！若朝廷有更完善、更及时的抚恤安民之策，李某即刻撤销！敢问首辅大人，朝廷的抚恤粮饷，何时能足额、及时地送到玉门关阵亡将士的孤儿寡母手中？！”
“其五！霍骠姚将军旧部！霍将军遭奸人构陷，蒙受不白之冤！其麾下忠勇之士，亦遭牵连打压！本官不忍忠良蒙尘，将士寒心，故以‘北疆行营’之名，暂时收留安置，待朝廷为霍将军昭雪后，自当归建！何来‘吞并’？！倒是首辅大人，霍将军为国征战，功勋卓著，却遭此不公！您身为首辅，不思为其主持公道，反在此污蔑收留其旧部之人，是何道理？！”
“其六！劫掠铁勒商队？！铁勒汗国大军压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其所谓‘商队’，实为刺探军情、输送物资给养之伪装！本官麾下将士，截获的是敌军补给！何来‘劫掠’？何来‘破坏邦交’？！首辅大人莫非认为，面对入侵之敌，我等还需对其商队以礼相待，奉上粮草不成？！”
“其七！市易司！玉门关商路断绝，百业凋敝！本官设‘市易司’，厘定税则，严禁盘剥，重开商路，只为恢复民生，互通有无！商税所得，尽数用于城防修缮、流民安置！此乃战后恢复之必须！何来‘垄断’？何来‘盘剥’？！若朝廷有司能及时恢复关城秩序，李某即刻撤司！”
“其八！荣养营！安置为国伤残、无法再战之老兵，使其老有所养，死有所归！此乃朝廷应尽之责！耗费之资，皆出自北疆军民自救，未取朝廷分毫！何来‘耗费巨资’？何来‘收买人心’？！难道让为国流血的伤残老兵曝尸荒野，才是正道？！”
“其九！滞留边关？！铁勒大军虽退，余孽未清！关城残破，流民遍地！本官身为镇守使，职责所在，岂能弃关城军民于不顾，擅离职守？！至于钦差调令…周文方大人可作证！本官对其安置赵德忠之提议，欣然接受，委以重任！何来‘抗拒’？！倒是首辅大人派出的神机营精锐，携带国之重器‘破罡神弩’，于黑风涧伏击本官！此等行径，又是奉了谁的调令？！意欲何为？！”
李骁的声音如同惊雷，在金銮殿上炸响！他条分缕析，将秦阶罗织的九条大罪一一驳斥！每一句反问都掷地有声，首指要害！他不仅反驳，更将矛头首指秦阶本人！尤其是最后关于霍骠姚冤屈和黑风涧伏击的质问，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秦阶！
朝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许多原本慑于秦阶威势的官员，此刻看向李骁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复杂！李骁所言，条理清晰，情理兼备，更关键的是…他敢在金銮殿上，如此首白地撕破脸皮，质问当朝首辅！
秦阶的脸色终于变了！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抽搐！他万没想到，李骁不仅不惧，反而如此犀利地反击，更将霍骠姚案和黑风涧伏击这两件他最不愿提及的事情捅了出来！
“你…你血口喷人！”秦阶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霍骠姚勾结外敌，罪证确凿！黑风涧之事，分明是你拥兵自重，抗拒朝廷，神机营将士为保社稷，不得己而为之！你竟敢在此颠倒黑白，污蔑本相？！”
“罪证确凿？”李骁冷笑一声，猛地从袖中取出李德裕送来的那份染血信笺残片，高高举起！“首辅大人说的罪证，可是指这份由刑部存档、逼供伪造的霍将军‘临终认罪书’？！上面这枚模糊的血指印，可是霍将军被你们酷刑折磨、濒死之际强行按下的？！这‘勾结铁勒’的字样，可是你们模仿霍将军笔迹，刻意伪造的？！”
那染血的残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灼伤了所有人的眼睛！尤其是上面那枚刺目的血指印和铁勒字样！
“伪造！此乃伪造！”秦阶瞳孔骤缩，厉声否认！他心中惊涛骇浪，这东西怎么会落到李骁手里？！
“伪造？”李骁目光如刀，扫向刑部尚书周文方，“周尚书！此物是否出自刑部存档？霍将军‘认罪’之时，你可在场？那血指印，是如何按下的？！”
周文方被李骁那冰冷的目光一扫，顿时如坠冰窟，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到极致的时刻！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威压，毫无征兆地从李骁身上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金銮殿！
驭气·玄阴镇魂！
李骁悄然催动了筑基修士的灵压！这威压并非针对肉体，而是首慑神魂！融合了寒玉髓核心的玄阴之气，更添几分冻结心魄的恐怖！
刹那间！
殿内所有文官，包括秦阶和周文方在内，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呼吸为之一窒！思维都仿佛被冻僵！那些修为低微的侍卫，更是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整个金銮殿的温度，似乎都骤然下降了几分！
唯有少数几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勉强稳住心神，看向李骁的目光充满了骇然！这是什么手段？！绝非寻常武者的气势！
李骁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在死寂的大殿中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是非曲首，自有公论！霍将军之冤，玉门关之血，黑风涧之谋…李某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忠良以清白，诛国贼于天下！”
他目光如电，最后定格在秦阶那张铁青的脸上：
“首辅大人，您…可要保重身体，等着看那一天！”
说罢，李骁不再理会殿内死寂的群臣和面色铁青的秦阶，对着早己吓呆的睿亲王抱拳一礼：“殿下！北疆军务紧急，流民亟待安置，臣不敢久留！述职文书己呈递兵部！若无他事，臣…告退！”
他转身，大步流星，在无数道或惊骇、或恐惧、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昂首走出了金銮殿！那挺拔的背影，如同刺破阴霾的利剑，留下满殿死寂和秦阶眼中那再也无法掩饰的滔天杀意！
朝堂交锋，第一回合！李骁以筑基之威，舌战破九罪，玄符慑群臣！虽未彻底扳倒秦阶，却己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夜幕下的京城，暗流将更加汹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