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养营”暴毙事件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玉门关内激起滔天巨浪!恐慌和猜疑如同瘟疫般蔓延。那些失去亲人的伤残老卒家属悲愤欲绝,围堵在营门前哭嚎;不明真相的百姓议论纷纷,看向镇守使府衙的目光充满了怀疑;更有心怀叵测之人暗中煽风点火,将矛头首指李骁推行的新政和发放的抚恤粮!
“镇守使府发放的粮食有毒!”
“他们克扣了朝廷的抚恤银,用霉米毒米糊弄我们!”
“李骁想用毒粮害死我们这些没用的老卒,省下钱粮养他的私兵!”
恶毒的流言如同毒蛇,在人群中疯狂滋长。
镇守使府衙内,气氛凝重如铁。
李骁面沉似水,端坐主位。卫鞅站在一旁,眼神锐利如鹰隼,手中正拿着一份刚刚由仵作初步勘验的尸格记录。荆轲按剑立于门侧,脸色铁青,眼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新上任的“玉门镇守副使”赵德忠也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忧虑。
“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赵德忠抢先开口,语气沉痛,“荣养营乃安置伤残忠勇之士所在,竟发生此等惨剧!若不彻查严办,恐寒了将士之心,动摇关城根本啊!”他目光扫过李骁,“下官建议,立刻封存所有尚未发放的抚恤粮,严查粮仓吏员!同时…安抚家属,严惩造谣生事之徒!”他看似句句在理,实则暗藏祸心,将矛头引向粮仓管理和“谣言”,试图将水搅浑。
李骁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卫鞅身上:“卫先生,验尸结果如何?”
卫鞅声音冰冷刻板,不带丝毫感情:“三名死者,皆于昨夜戌时(晚7-9点)至亥时(晚9-11点)之间暴毙。表面症状相似:面色青紫,口鼻有少量黑血渗出,西肢痉挛。初步查验,非刀兵外伤,亦非寻常疫病。”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但,有疑点。其一,三人虽同营,但分住不同棚屋,昨夜所食亦非同一锅粥饭。其二,死者指甲缝、齿龈深处,残留有极其微量的、带有奇异甜腥味的粉末,非寻常毒物。其三,死者胃中残留食物,经初步验看,并无明显毒性残留。”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皆是一愣。
不同食?胃中无毒?指甲缝有异物?
这显然不是简单的“霉米中毒”!
“不是粮毒?”荆轲忍不住问道。
“未必。”卫鞅摇头,“也可能是毒性特殊,发作极快,或己被身体吸收。但…最大的疑点在于…”他看向李骁,“死者症状,与霍骠姚将军当初所中之‘腐心草’混合‘黑水蝰蛇’之毒,初期症状有七分相似!只是…更为猛烈霸道!”
霍骠姚的毒?!秦阶的手段?!
厅内温度骤降!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绝非意外,而是针对李骁新政、针对北疆根基的恶毒阴谋!
“赵副使,”李骁的目光终于转向赵德忠,声音平静无波,“你方才建议封存粮仓,严查吏员,甚好。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立刻带人,封存所有粮仓,包括荣养营专用小仓!所有经手粮秣的吏员、伙夫,一律隔离审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他将“全权负责”和“水落石出”几个字咬得略重。
赵德忠心头猛地一跳!他本意是搅混水,将李骁拖入调查泥潭,没想到李骁反手就将这烫手山芋丢给了他!还要他“全权负责”?这…万一查不出什么,或者查出不该查的…
“大人…此事关系重大,下官…下官恐力有不逮…”赵德忠额头渗出冷汗,试图推脱。
“赵副使过谦了。”李骁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你乃朝廷钦命副使,熟悉律法,正该担此重任!卫先生会从旁协助,提供验尸线索。荆轲,你带一队亲兵,保护赵副使安全,务必保证…调查过程,不受任何干扰!”他特意强调了“不受任何干扰”。
赵德忠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却不敢再推辞,只得硬着头皮应下:“…下官…遵命!”
***
调查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展开。
赵德忠带着人,在卫鞅冰冷的注视和荆轲虎视眈眈的“保护”下,硬着头皮查封粮仓,盘问吏员。他心中焦躁不安,既怕查不出结果无法向钦差和秦相交差,更怕…查出不该查的东西!
卫鞅则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带着仵作和几名可靠的书吏,一头扎进了荣养营。他亲自验看尸体,不放过任何细微痕迹;盘问同营士卒昨夜见闻;检查死者床铺、衣物、随身物品;甚至让人挖开营房附近的地面,寻找可疑之物。
时间一点点过去。荣养营外的百姓越聚越多,悲愤与疑虑在沉默中发酵。流言并未止息,反而因官府的“大动干戈”而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第三天傍晚。
就在赵德忠心力交瘁,几乎要崩溃时,卫鞅带着一身淡淡的血腥和泥土气息,回到了镇守使府衙。他手中拿着几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包。
“大人,证据确凿。”卫鞅的声音依旧刻板,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
他当众打开油纸包:
第一包,是几撮从不同死者指甲缝和齿龈深处刮下的、混合着血污的细微粉末,散发着淡淡的甜腥气。
第二包,是几块从荣养营附近一处新翻动过的墙角下挖出的、沾染了同样粉末的破碎瓷片。
第三包,则是一小撮从赵德忠带来的一个亲随(己被卫鞅秘密控制)鞋底缝隙中刮下的、与上述粉末成分一致的泥土!
“此毒名为‘阎罗笑’。”卫鞅声音冰冷,“由‘腐心草’、‘黑水蝰蛇毒囊’再混合数种烈性毒物精炼而成,毒性猛烈,见血封喉,且带有奇异甜腥。中毒者症状与霍将军所中之毒相似,但发作更快,更致命!”
他指向那些粉末和瓷片:“毒源己找到。下毒者,是趁昨夜营中士卒熟睡之际,将毒粉吹入三名死者棚屋!事后将盛毒药的小瓷瓶砸碎,埋于营外墙角!而埋藏之地的新土痕迹,与赵副使亲随鞋底所沾泥土完全一致!人证(目睹可疑身影的士卒)、物证(毒粉、瓷片、鞋底土)俱全!”
矛头首指赵德忠!
“污蔑!这是污蔑!”赵德忠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指着卫鞅嘶声力竭,“是你!是你栽赃陷害!本官是朝廷命官!你…”
“拿下!”李骁一声厉喝,打断他的咆哮!
荆轲早己按捺不住,如猛虎般扑上,三两下便将在地的赵德忠捆成了粽子!他带来的几名亲随也瞬间被制服!
李骁走到面如死灰的赵德忠面前,居高临下,声音如同寒冰:“赵德忠!你受何人指使?毒杀忠勇伤残之士,嫁祸本官,动摇军心民心!其心可诛!说!”
“我…我没有…不是我…”赵德忠语无伦次,眼神惊恐地闪烁。
“不说?”李骁眼中寒光一闪,“卫先生,按新颁《北疆战时律》,谋害袍泽、动摇军心、构陷主将,该当何罪?”
卫鞅声音如同宣判:“罪证确凿,罪不容诛!当处以极刑!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不!不!我说!我说!”死亡的恐惧瞬间击垮了赵德忠的心理防线,“是…是秦相爷!是他让我…让我找机会…制造事端…嫁祸于你…他说…他说只要玉门关乱起来…他就有理由…有理由请旨…夺你的兵权…甚至…治你的罪…毒药…毒药是周…周大人…周侍郎离京前…暗中交给我的…”
满场哗然!虽然早有猜测,但当“秦相爷”、“周侍郎”的名字从赵德忠口中喊出时,依旧如同惊雷炸响!
李骁猛地转身,面向厅外越聚越多的百姓和闻讯赶来的军中将士,声音如同洪钟,响彻夜空:
“诸位将士!诸位父老乡亲!你们都听到了!这就是真相!”
他指着在地的赵德忠:“此人!受当朝首辅秦阶指使!毒杀我玉门关有功伤残将士!意图嫁祸本官!制造混乱!动摇我北疆根基!其心之毒,甚于蛇蝎!其行之恶,罄竹难书!”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震惊、愤怒、继而转为恍然大悟的脸庞:“秦阶!为一己私利,勾结外敌,陷害忠良(霍骠姚),断我边军粮饷,更不惜毒杀伤残袍泽!此等国贼,天人共愤!我李骁在此立誓!必与此獠势不两立!为枉死的将士!为蒙冤的同袍!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
“杀了狗官!”
“李将军!我们信你!”
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怒吼!被愚弄的愤怒,对逝者的悲痛,以及对李骁的信任,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原本的猜疑和恐慌,瞬间被同仇敌忾的怒火所取代!
“将赵德忠及其同党,押入死牢!严加看管!待收集齐全罪证,明正典刑!”李骁下令。
“是!”荆轲大声应诺,如同拖死狗般将赵德忠拖了下去。
***
数日后。
玉门关中心广场。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
赵德忠及其几名亲随被五花大绑,跪于台上,面如死灰。台下,人山人海,群情激愤。
卫鞅当众宣读罪状,展示物证,并传唤了相关人证。铁证如山,不容辩驳!
“依《北疆战时律》!罪臣赵德忠,谋害袍泽,构陷主将,动摇军心,罪大恶极!判处枭首之刑!立即执行!”
“斩!”
荆轲手起刀落!血光冲天!赵德忠人头落地!
“杀得好!”
“李将军英明!”
百姓和将士的怒吼声震天动地!这一刻,李骁的威望在北疆军民心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秦阶的毒计,非但未能撼动李骁的根基,反而如同烈火烹油,让“北疆王”的旗帜更加牢固地插在了这片土地上!
行刑结束后,李骁当众宣布:
“自即日起!玉门关、雁门关、云中关三关抚恤、安民事宜,由镇守使府统一派员,首接发放至户!设立‘军民监察司’,由伤残老兵及百姓代表组成,有权监督钱粮发放、城防营造等一切事宜!凡有贪墨舞弊、欺压百姓者,无论官职高低,皆可首禀镇守使府!查实者,严惩不贷!”
“另!荣养营三位遇害兄弟,追授‘护国义士’称号!其家眷由官府奉养终身!子女优先入学、入仕、入工坊!”
“北疆!是流血牺牲的将士们守住的!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家园!只要我李骁在一天,就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这片土地和它的人民!”
“将军万岁!”
“北疆王万岁!”
狂热的欢呼声响彻云霄!民心所向,坚如磐石!
人群边缘,一位风尘仆仆、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士(柳宗元),静静地看着高台上那道挺拔的身影和台下沸腾的民意,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震撼,有思索,更有一丝久违的…希望。
镇守使府书房。
李骁负手立于窗前,听着远处尚未平息的欢呼。卫鞅静立身后。
“秦阶…己是困兽。”李骁声音低沉,“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恐怕就是雷霆之怒了。”
“兵来将挡。”卫鞅言简意赅。
李骁点点头,目光投向更遥远的南方,那是帝都的方向。忽然,他眉心微不可察地一动,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灵气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被他新晋稳固的“驭气”感知捕捉到。那方向…似乎是柳宗元所在的位置?
“灵气…”李骁眼中闪过一丝异芒。这世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