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枫树林到星陨原的山路比想象中更蜿蜒。马车转过第七道山梁时，日头己西斜，金红色的光漫过车辕，将星命树的枝叶染成半透明的金箔。小雨靠在车窗上，银发间的星芒随着颠簸轻颤，像落在她肩头的星屑。
“快看！”林青儿突然指着车外。
众人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只见山坳里缀满粉白的花树——是山樱。此刻正是花期，花瓣像被揉碎的云絮，纷纷扬扬落满溪涧。溪水涨了些，带着花瓣往山下淌，倒像是给大地织了条粉白的缎带。
“这花…和星命树的颜色好像。”小雨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花瓣在她掌心泛起细弱的星芒，“阿婆说的‘星芒花’，是不是就是这种？”
“许是同源。”秦无涯摸出《星陨志》翻了翻，“古籍里说，星命树的母树开花时，方圆百里的花都会沾染星芒。看来…我们离星陨原不远了。”
秦墨将马车停在溪畔。他跳下车，蹲在溪边捧起水洗脸，水面映出他的倒影——眉心的星命印记比往日更亮，像被星芒吻过。小雨也跟着下车，蹲在他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溪水。星芒从她指尖漾开，在水面织出细碎的光网。
“哥哥，你看。”她指着对岸的山坡。
那里立着块青石碑，碑身爬满青苔，却刻着清晰的字迹：“星陨原·母树所在”。字迹边缘泛着淡金，像是被星芒长期浸润过。
“是星主的手笔。”秦无涯抚过碑身，“三百年前他亲手立的，说要等母树结果，就带全族人来谢它。”
夜宿溪畔的草棚时，山樱的香气裹着夜露漫进来。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听着山溪的叮咚声。秦无涯翻出随身带的酒葫芦，倒了半盏酒递给秦墨：“这酒是我在霜牙村酿的，用的是冰泉水和山樱蜜。你尝尝，比青岩镇的烧刀子温和。”
秦墨接过酒盏，抿了一口。酒液清甜微涩，像极了此刻的心情——既有对未知的期待，又有对过往的温柔。他望着跳动的火苗，忽然说：“我小时候，总跟着祖父在星陨山脉跑。他说，星命树是大地的‘心’，跳得慢了，天地就会生病。”
“你祖父…是星陨之战的幸存者？”小雨问。
秦无涯点头：“他是观星阁的司星，负责记录星象。星陨之战那晚，他抱着我躲在星命树的根下，说‘这树啊，比咱们活得都久’。后来他临终前，把星命树的种子塞给我，说‘要替它找个新家’。”
“所以你才带我们来？”苏灵薇笑着戳了戳他的酒葫芦，“原来你早有预谋。”
“哪有预谋。”秦无涯老脸一红，“是星枢盘指引的。这三年来，盘面的星轨总在绕圈，最后指向了星陨原。我想…或许是母树在召唤。”
林青儿的藤蔓从棚外探进来，缠住秦无涯的手腕：“它在等你，也在等我们。”
次日清晨，山樱的花瓣上凝着露珠，像撒了把碎钻。众人沿着山溪上行，越走地势越平缓。转过最后一道山梁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那是片被云雾笼罩的山谷，谷中央立着棵巨树。它的树干粗壮如山，树皮泛着青玉般的光泽，枝桠向西周舒展，每根枝桠上都缀满星星般的花苞。最中央的主干上，刻着与星命树相同的星纹，只是更繁复、更古老，像是大地的脉络。
“母树…”小雨的声音发颤。
秦墨的太玄剑嗡鸣出鞘，剑身自动指向巨树。星命树的枝叶在车外轻颤，金芒如溪流般涌出，与母树的花苞遥相呼应。林青儿的藤蔓缠住秦墨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跑；苏灵薇的银针囊在腰间轻晃，银针如蜂群般飞向母树，却在触及花苞的瞬间化作星光——那是母树在回应她们的善意。
“别急。”秦无涯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巨树，“星主说过，母树认主，要用心。”
众人站在母树前时，晨雾刚好散去。阳光穿透枝桠，在地面投下斑驳的星影。母树的主干上，有道焦黑的痕迹，像是被利刃劈过——那是三百年前星陨之战留下的伤痕。
“它…在等我们。”小雨伸手触碰树干，指尖传来温暖的震颤，“像在等老朋友。”
秦墨将星枢盘捧到胸前，盘面的星轨突然与母树的枝桠重合。星芒从盘心涌出，顺着枝桠爬上树顶，在最高处的花苞上凝结成一颗金色的星露。那星露滴落时，母树的花苞同时绽放，每朵花都泛着与星命树相同的金芒。
“开了！”林青儿欢呼着，藤蔓缠住最近的花枝，“比星命树的花还亮！”
苏灵薇的银针轻轻刺入花茎，银针上立刻沾了金粉。她将银针拔出，在空中划出星纹，金粉竟在空中凝成“守护”二字——那是母树用星芒写下的祝福。
秦无涯摸出那枚星纹玉佩，放在树根旁。玉佩突然发出强光，与母树的金芒交织成网，将众人的身影笼罩其中。小雨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心里，像是颗种子在发芽——那是母树赠予的“心灯”，能让她更清晰地感知到万物的生机。
“它在说什么？”小雨闭着眼问。
“它在说…谢谢。”秦墨轻声道，“谢谢你们让它不再孤单。”
离开母树时，山樱的花瓣落了众人满身。星命树的枝叶在车外轻摇，每片叶子上都多了朵金色的小花——和母树的花一模一样。秦无涯望着车外的山谷，忽然说：“我好像懂了，星主当年为什么说‘星命树是大地的心’。”
“为什么？”小雨问。
“因为它不仅在守护，更在连接。”秦无涯指着远处的山峦，“你看，那边的溪水会流向大海，那边的大风会吹向草原，而这棵母树…它的根须扎在大地上，枝桠触到了云端。它把所有的生命都连在一起，让每一份守护都有了回应。”
众人沉默。林青儿的藤蔓缠住秦墨的手腕，藤尖的小花蹭着他的手背：“所以我们…就是它的‘回应’？”
“是。”秦墨握紧她的手，“我们守护它，它守护我们；我们陪伴它，它陪伴我们。这大概就是…最好的守护。”
马车重新启动时，母树的金芒在车后渐渐远去，却在众人心里种下了颗种子。那种子会随着他们的脚步生根发芽，会在未来的每个日夜，提醒他们：守护不是终点，而是与万物共生长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