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在堂屋的青石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
林昭蹲在阁楼木梯下,鼻尖萦绕着陈年木屑混着霉味的气息。
他昨天夜里翻来覆去没睡踏实,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那个上了铜锁的旧木箱还在堂屋角落,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被阁楼角落一团灰扑扑的物事勾住了。
“这是......”他踮脚够到那团东西,吹开浮尘,露出半片刻着古篆的铁皮。
锈迹斑斑的铁皮下是深褐色木匣,“归真”二字被岁月磨得发暗,却仍有一线冷冽的气息顺着指缝钻进来,像冬夜山风刮过骨缝。
林昭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爷爷从前总说“杂物阁只放破铜烂铁”,可这木匣表面虽旧,边角却没半分磕碰,连锁孔里的铜锈都像是特意养护过的。
更怪的是,他刚触到匣身,掌心的星图便轻轻发烫——自激活系统以来,这种反应只在遇到妖兽血脉或灵物时出现过。
“爷爷今早去后山采紫背草了。”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银镯,那是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得赶在他回来前......”
木匣被搬到后院老槐树下。
林昭盘坐在青石板上,眉心星图缓缓转动,一缕淡金色星力顺着指尖渗入匣缝。
原本安静的木匣突然震颤起来,匣身的古篆泛起幽蓝光芒,一股锐不可当的剑意如利刃破鞘,顺着他的经脉倒冲而上!
“咳!”林昭身子剧震,喉头一甜,血珠溅在青石板上,晕开细碎的红。
他眼前发黑,意识却突然清明——
白衣剑客负手立于星幕之下,腰间长剑未出鞘,可仅仅是目光扫过,林昭便觉得心口像被剑尖抵住。
那双眼太熟悉了,像极了爷爷在月夜里擦拭旧剑时的眼神,冷得能冻住山涧的活水。
“这是......”他踉跄着扶住树干,额角冷汗成串往下掉。
木匣不知何时己重新归于沉寂,可掌心被剑意灼出的红痕还在发烫。
更让他心惊的是,刚才那道幻影,竟和他幼时躲在山洞里,透过石缝看到的那个背剑身影重叠了——那时父母刚被金睛虎王撕碎,血溅在山岩上,有个白衣人持剑掠过云端,只是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昭哥儿!”
张婶的唤声从院墙外飘进来。
林昭猛地抬头,却见院角竹影晃动,有团漆黑如墨的影子正顺着屋檐溜走,腐叶混着血的气味撞进鼻腔——是昨晚在溪边察觉到的那道黑影!
他想追,刚迈出一步便栽倒在地。
胸口像压着块磨盘,每喘口气都带着血沫的腥甜。
等他挣扎着爬起来,那影子早没了踪迹,只在青瓦上留下道焦黑的指痕,像被火烧过的炭。
“昭儿?”
院门口传来竹烟杆敲门框的轻响。
林昭浑身一僵——爷爷提着竹篮站在门口,竹篮里的紫背草还沾着晨露,可他的目光正落在林昭胸前的血痕上,落在地上那只木匣上。
“那是你不该碰的。”林守正的声音比山涧冰泉还凉。
他放下竹篮,蹲下身捡起木匣,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归真”二字,“谁教你用星力乱闯的?”
“我......”林昭喉咙发紧。
他想解释,想问那个白衣剑客是谁,想问爷爷当年是不是也这样握剑,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爷爷的眼神太陌生了,像在看一个擅自翻开禁忌之书的孩童。
“去把药罐刷了。”林守正将木匣揣进怀里,转身往堂屋走,“晚上喝参汤。”
夜色漫进院子时,林昭蹲在灶房门口刷药罐。
月光透过葡萄架漏下来,落在院中央的石桌上——爷爷正坐在那里,就着月光擦拭一柄铁剑。
剑鞘裹着粗布,可当爷爷抽出半寸剑身时,林昭还是瞥见了冷光——和他意识里那柄剑,一模一样。
“爷爷。”他攥紧刷碗布,“那木匣......”
“凡人不问剑。”林守正的手顿了顿,粗布擦过剑身的沙沙声突然停了,“等你能接我三剑,再问。”
林昭望着爷爷的侧影。
月光把他的白发染成银,却掩不住眼角那道旧疤——他从前总以为那是猎户被兽爪抓的,现在才发现,那道疤细得像剑痕。
回屋时,林昭摸了摸腕上的银镯。
银镯内侧刻着个“昭”字,是父亲亲手雕的。
他躺到土炕上,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眉心星图突然轻轻一颤——像是回应,又像是召唤。
后半夜起了山风,吹得窗棂吱呀作响。
林昭裹紧被子,望着窗外忽明忽暗的星子,在心里默默数着:离十五还有七天。
等月满时,他要去村后的鹰嘴崖——那里人迹罕至,星图吸收灵气的速度比在村里快三倍。
“我会更快的。”他对着黑暗说。
窗台上的铜灯突然闪了闪,灯花噼啪炸开。
林昭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月光正落在墙角的木剑上——那是他用后山的青竹削的,剑脊处刻着歪歪扭扭的“归真”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