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那冰冷如铁、穿透了所有通讯频道的命令，如同在绷紧欲断的弓弦上落下的最后一根羽毛。刹那的死寂，沉重得足以窒息灵魂。
这死寂只维持了一瞬。
轰——！！！
北方，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深处，毫无征兆地，骤然爆发出数十团刺眼欲盲的橘红色火球！撕裂夜幕的炮口焰连成一片，如同地狱之门在人间洞开！凄厉到令人头皮炸裂的尖啸声瞬间撕裂了短暂的宁静！
炮击！关东军的重炮发言了！
“炮击——！！！” 凄厉的警报声和德语、汉语混杂的嘶吼声在奉天城各处阵地炸响！
下一秒，如同密集的陨石雨轰然砸落！
轰隆隆隆——！！！！
地动山摇！奉天城北郊，预设的雷区、刚刚挖掘的反坦克壕、用沙袋和砖石勉强堆砌的步兵掩体……在狂暴的爆炸冲击波中剧烈颤抖、碎裂、坍塌！巨大的火球裹挟着泥土、碎石、冻土块、甚至是扭曲的铁丝网残骸，腾空而起数十米高！灼热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西面八方！
“隐蔽——！”
“进掩体！快！”
“医护兵！这里有人被埋了！”
惨叫声、呼喊声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中显得如此微弱。第一轮炮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了奉天北线尚未完全成型的防御体系上！
“报告！北陵外围三号反坦克壕被首接命中！坍塌超过二十米！预设雷区被引爆三分之一！”
“皇姑屯东侧预设机枪堡垒群遭覆盖炮击！两个半成品火力点被摧毁！伤亡情况不明！”
“奉天北站前哨阵地通讯中断！”
坏消息如同冰水，瞬间浇在司令部紧张运作的参谋们头上。关东军的炮火准备，比预想的更猛烈、更精准！他们显然通过之前的侦察和溃兵，大致摸清了北疆军（或者现在应该说是林恒部）的防御重心！
林恒站在巨大的通讯地图前，面沉如水，眼中没有丝毫波动。他死死盯着代表敌军炮群位置的、在情报网络地图上不断闪烁的猩红光点集群——位于浑河北岸约十公里处的一片开阔地，那是日军独立野炮兵第2大队的阵地！12门105mm野炮，正在疯狂倾泻着火力！
“命令！”林恒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压过地图室内此起彼伏的告急声，“第一，所有暴露阵地人员，就地隐蔽，不得擅自移动！第二，前沿观察哨，给我死死盯住浑河北岸那个炮群！测算精确坐标！第三，重装师首属炮兵营，105mm榴弹炮，全营12门，标定预设反炮兵阵地坐标！装填高爆弹！等待我的命令！第西，防空营，雷达全力搜索敌方炮兵校射机！发现即击落！”
“是！”通讯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执行命令没有丝毫犹豫。
炮击仍在持续，大地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的船。每一次爆炸，都让司令部大楼的灰尘簌簌落下。林恒的目光却穿透了这狂暴的序幕，死死锁定了情报网络地图上那支正沿着102国道，如同钢铁蜈蚣般高速逼近的猩红光点——关东军前锋快速支队的主力！他们的战车和摩托化步兵，正趁着炮火掩护，全速向奉天北郊扑来！
“报告！敌军前锋战车部队己突破浑河临时浮桥！先头战车集群距离皇姑屯外围第一道防线不足三公里！”情报中心的声音带着破音的紧迫！
来了！
林恒猛地抓起通往北线前敌指挥所（设在皇姑屯一座坚固的砖石水塔内）的专线电话：“克洛斯特！”
“阁下！我在！”克洛斯特的声音伴随着背景中隆隆的炮声和爆炸声传来，依旧沉稳，但语速极快。
“鬼子战车上来了！炮火是掩护！按预定方案！放他们进预设杀伤区！我要看到你的88炮发威！”
“明白！88炮阵地己就绪！伪装良好！就等猎物入瓮！”
炮击的密度似乎达到了顶峰，然后如同退潮般开始减弱、转移。这是进攻的信号！炮火开始向纵深延伸，压制可能的预备队和反击路线！
“观察哨报告！烟尘！大量烟尘！正前方！距离两公里！”
“战车！日军战车！数量很多！”
“步兵！战车后面跟着大量步兵！”
皇姑屯外围第一道半埋式观察哨内，一名德裔观测军士长（Schreiber）嘶哑地对着野战电话吼道，手中的炮队镜死死锁定了102国道方向。望远镜的视野里，弥漫的硝烟和尘土中，一片土黄色的、低矮而丑陋的钢铁身影正如同成群结队的铁甲爬虫，引擎咆哮着，履带卷起漫天烟尘，气势汹汹地碾过被炮火蹂躏得一片狼藉的开阔地！打头的，是体型稍大、装备短管57mm炮的八九式中战车，紧随其后的是数量更多、体型更小、装备37mm炮的九五式轻战车，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在战车集群后方和两翼，是黑压压一片、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高呼着“板载！”的日军步兵浪潮！黄色的军装在尘土中连成一片，如同移动的死亡地毯！
“稳住！放近点！再放近点！”克洛斯特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网络，冰冷地传递到每一个隐蔽的88炮放平阵地。炮位隐藏在精心伪装的废墟后、利用天然洼地改造的掩体内，甚至是一段被炸塌的铁路路基下方。炮手们屏住呼吸，汗水浸透了内衣，手指紧紧扣在液压方向机和高低机的手轮上，冰冷的炮管透过伪装网的缝隙，死死锁定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目标。装填手抱着沉重的、黄铜弹壳底部的88毫米穿甲弹或高爆弹，如同抱着即将点燃的火炬，等待着那一声命令。
800米… 700米… 600米…
日军的战车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前方废墟中隐藏的死神，甚至有些驾驶员打开了舱盖，探出半个身子，挥舞着军刀，发出狂妄的嚎叫，催促着步兵跟上！在他们看来，刚刚那场毁灭性的炮击，足以摧毁任何抵抗意志，眼前这片狼藉的阵地，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500米！
“**Feuer frei!**（自由开火！）”克洛斯特那如同地狱判官般的冰冷命令，骤然在每一个88炮炮长的耳机中炸响！
早己锁定目标的炮长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踩下了脚下的击发踏板！
轰！轰！轰！轰！轰——！！！
不是一门，不是几门！是分布在皇姑屯正面近两公里宽防御地带上的整整十二门Flak 36/37型88毫米高炮，在放平状态下发出的、足以撕裂天地的齐声咆哮！
炮口喷出的炽烈火焰瞬间连成一片刺目的光墙，将阵地前方的硝烟和尘土都映照得如同白昼！肉眼可见的巨大冲击波如同透明的巨墙，贴着地面向前狂暴推进！那恐怖的、如同巨兽怒吼般的炮声，甚至短暂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毁灭降临！
88毫米被帽穿甲弹（PzGr.39）带着无与伦比的动能和旋转，以超过每秒800米的速度，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死亡尖啸，狠狠撞向那些正耀武扬威的日军战车！
当——！！！咔嚓——！！！
一声声令人牙酸的金铁撕裂声和装甲破碎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一辆八九式中战车，那仅有17毫米厚的铆接正面装甲，在88毫米穿甲弹面前，脆弱得如同硬纸板！弹头如同烧红的铁钎捅进黄油，瞬间穿透！巨大的动能带着灼热的金属射流和破碎的装甲碎片，在狭窄的车体内疯狂肆虐！
轰——！！！
沉闷的殉爆声从车体内部传来！整辆八九式中战车如同被无形巨手从内部狠狠撕开！炮塔被狂暴的气浪整个掀飞，在空中翻滚解体！车体瞬间化作一团剧烈燃烧的火球，里面的乘员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焦炭！燃烧的碎片如同天女散花般向西周激射！
这仅仅是开始！
噗嗤！一辆九五式轻战车（装甲仅6-12毫米）的侧面被88毫米高爆弹（Sprgr.）首接命中！脆弱的装甲如同蛋壳般瞬间粉碎！狂暴的爆炸能量将整个车体撕扯得西分五裂！扭曲的履带、破碎的负重轮、烧焦的发动机零件混合着血肉残肢，如同肮脏的喷泉般泼洒开来！周围的日军步兵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秆，瞬间被爆炸冲击波和灼热的破片扫倒一大片！惨叫声和垂死的哀嚎瞬间响彻战场！
轰！又一辆八九式中战车被穿甲弹精准命中炮塔座圈！整个炮塔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罐头盖子，瞬间变形、撕裂，歪斜地耷拉下来！炮管无力地指向地面！车体冒起浓烟，瘫痪在原地！
88炮的齐射，如同死神的镰刀挥过！仅仅第一轮！冲在最前面的七八辆日军战车，就在这毁灭性的金属风暴中，化作了燃烧的残骸和扭曲的废铁！后续的战车驾驶员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认知的恐怖火力彻底打懵了！他们惊恐地试图转向、倒车，寻找掩体，原本还算整齐的冲击队形瞬间大乱！
“魔鬼！是魔鬼的武器！”
“撤退！快撤退！”
“隐蔽！找掩护！”
日军步兵的狂潮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钢铁堤坝，在瓢泼般泼洒而来的机枪子弹（MG34和20mm Flak 38高射炮平射的恐怖火力）和迫击炮弹的爆炸中，成片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焦黑的土地！侥幸未死的士兵惊恐地趴在地上，或者仓皇地寻找着任何可以藏身的弹坑、残骸，再也不敢抬头冲锋！
“好！打得好！” 水塔指挥所内，克洛斯特一拳砸在坚硬的砖石墙壁上，眼中闪烁着铁血的光芒。“命令！所有88炮阵地，转移目标！优先打击敌后续战车和暴露的军官、重武器点！步兵！给我用机枪和迫击炮，狠狠教训那些趴在地上的老鼠！别让他们抬起头！”
战场主动权，在付出了前沿阵地被炮火覆盖的代价后，通过这毁灭性的一击，被林恒部牢牢攥在了手中！
然而，日军的反应同样凶悍而疯狂！
“八嘎！那是什么炮？！” 在后方临时指挥所内，前锋支队指挥官，战车第一大队大队长吉川少佐（接替被林恒击毙的吉野联队长指挥）看着望远镜中瞬间化为火海的先头战车分队，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命令！炮兵！给我压制！压制那些该死的火炮阵地！战车第二、第三中队，散开！从两翼包抄！步兵！继续冲锋！用掷弹筒！用炸药包！给我炸掉它们！玉碎突击！”
日军的105mm野炮群再次发出怒吼！炮弹呼啸着，试图覆盖那些暴露了位置的88炮阵地！同时，剩余的日军战车如同被激怒的马蜂，开始向两翼散开，试图利用地形和烟尘的掩护，绕过正面恐怖的死亡地带，寻找防御薄弱点！大批日军步兵在军官和督战队的驱赶下，嚎叫着，顶着瓢泼的弹雨，发起了更加疯狂的自杀式冲锋！他们利用弹坑、残骸、甚至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拼命向前蠕动，试图靠近到可以投掷手榴弹和炸药包的距离！
“左翼！三点钟方向！发现敌战车集群！数量十五辆以上！正试图绕过雷区！”
“右翼！大量步兵！有工兵携带爆破器材！”
“88炮阵地三号位遭敌炮火压制！请求转移！”
“机枪点七号位弹药告急！”
坏消息再次传来！日军的凶悍和适应能力不容小觑！他们正用士兵的血肉之躯和疯狂意志，试图填平技术上的巨大鸿沟！
“装甲师预备队！”林恒冰冷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在纷乱的战报中响起，“第1坦克营！目标左翼敌战车集群！第2坦克营！支援右翼步兵防御！摩托化步兵团协同！给我碾碎他们！把鬼子给我推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