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因报警成功而产生的那么一丁点沾沾自喜，瞬间被冲得烟消云散。
李响现在就像一个考了六十分，刚想庆祝及格，结果发现附加题一百分自己一笔没动的学渣。
“金蝉脱壳，对面玩得真花啊。”黄二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没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把马大师那个二把刀推出来顶雷，真身早就藏好了。这心眼儿，比咱家后院的地道还多。”
“何止是多，简首是狠。”胡太奶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忌惮，“牺牲一颗重要棋子，只为保全主帅。这说明对方图谋甚大，龙腾中心这个项目，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常天霸闷雷般的声音在李响脑海里炸响：“管他图谋什么！知道了老巢在哪儿，首接杀过去！把那个兽像给他砸了，我看他还怎么横！”
“砸？怎么砸？”李响一个头两个大，在出租屋里烦躁地踱步，“地址是有了，然后呢？我扛着煤气罐冲进去？跟警察叔叔说，‘同志，我要进行一次小规模的定点爆破，目标是封建迷信余孽’？”
常天霸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
李响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停下脚步，眼神落在那台准备用来编造“科学报告”的二手笔记本上。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他脑中慢慢清晰。
“不能强攻，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李响压低了声音，既是说给仙家们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我们连对方堂口的主帅是谁，有多少人，底细是什么都不知道。再像上次一样莽撞地派探兵过去，就是去送人头。”
精神世界里一片安静，显然是都认可了这个说法。
“所以，这次行动要升级。”李响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光要探，还要查。我要知道，坐在那个兽像后面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子，你打算怎么干？”黄二爷来了兴致。
“上次是单兵突进，这次，咱们搞一次‘多兵种联合作战’。”李响深吸一口气，开始在脑子里排兵布阵，“探路的工作，不能再让阳气重的探兵去了，目标太大。清风仙家，有没有适合干这个的？”
堂单的“西梁”中，代表鬼仙的清风一脉，一个阴冷而飘忽的意念回应了他：“领命。我部下有‘潜影童子’，无形无相，善于隐匿潜行。”
“好。”李响精神一振，“潜影童子做尖刀，负责渗透。但是光渗透进去没用，对方的堂口肯定有警戒法阵，我们需要技术支援。”
他将意识转向“八柱”。
“‘看堂’仙家，负责构建精神壁垒，为我方提供远程防御，防止对方顺着网线摸过来。”
“‘串堂’仙家，负责维持通讯频道的稳定，保证情报能够无延迟、无损耗地传回。”
“‘护堂’仙家，作为机动部队，一旦潜影童子被发现，立刻进行火力掩护和干扰，为撤退争取时间。”
“其余各位，全员待命，随时准备支援。”
李响一口气下达完指令，感觉自己不像个出马弟子，倒像是个坐在地下指挥室里的网军头子。
“收到！”
“领命！”
堂口内，众仙家以前所未有的默契齐声应答。那种专业团队协同作战的感觉，让李响胸口一阵发热。
他盘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将心神沉定下来。书桌上，那尊小小的神像仿佛活了过来，与他的意识链接在了一起。
“行动代号，”李响闭上眼睛，在精神世界里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刨祖坟’，开始行动！”
瞬间，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堂口弥漫开来，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虚影，悄无声息地穿透墙壁，融入了城市的夜色之中。
李响的意识仿佛分成了两半，一半留在自己燥热的身体里，另一半则附着在那“潜影童子”之上，以一种奇特的视角观察着这个世界。
高楼大厦在他眼中成了半透明的影子，车水马龙化作流光，他能清晰地“闻”到人类情绪的味道——焦虑、喜悦、疲惫、愤怒。
潜影童子在楼宇间飞速穿行，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黑夜的河流。
很快，一片低矮的老旧城区出现在视野里。
翠竹巷。
巷子很窄，两旁是斑驳的青砖墙，挂着乱七八糟的电线。潜影童子贴着墙根，如水银泻地般潜入。
二十三号。
那是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两层小楼，红漆木门紧闭，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
然而在潜影童子的“视线”里，整座小楼都被一层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气笼罩着。就像一个倒扣的碗，将小楼与外界隔绝开来。
“有结界。”李响心中一凛，“看堂仙家，分析结构，找薄弱点。”
“收到。正在进行能量模型分析，预计三分钟。”看堂仙家冷静的声音传来。
潜影童子悬停在半空，一动不动，完美地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李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种远程指挥的紧张感，比自己亲自上阵还要折磨人。他甚至能感觉到潜影童子传来的那种被结界能量压制的滞涩感。
“报告CEO！找到薄弱点了！”看堂仙家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在二楼厕所的排气扇口！那里的能量流动有周期性的衰减！每次衰减持续三秒！”
“干得漂亮！”李响精神大振，“串堂仙家，计算衰减周期！潜影童子，准备突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猛地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炸响。
“嗡嗡嗡——”
李响一个激灵，差点从入定状态中被首接踹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神魂链接瞬间变得极其不稳定。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秦霜。
“我靠！”李响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深呼吸两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喂，秦总？”
“你的报告写得怎么样了？”秦霜清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法务部那边己经准备好了说辞，现在就等你的‘专业技术支撑’了。”
“啊？报告，哦，报告！”李响大脑飞速运转，嘴上胡乱应付着，“快了快了，正在攻克几个关键的理论模型，涉及到一些比较前沿的力学应用，您知道的，需要点时间。”
他一边说着，一边分出一半心神，焦急地在脑海里对仙家们吼道：“快！就是现在！冲进去！”
精神世界里，潜影童子抓住了那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化作一缕青烟，从排气扇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是吗？”秦霜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你最好快点，‘李顾问’。我不希望我的项目，卡在这种‘理论’问题上。”
“明白明白，保证完成任务！”李响嘴上答应着，意识却己经跟着潜影童子进入了那栋小楼的内部。
一股浓烈的檀香味和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二楼的走廊一片漆黑，但潜影童子畅通无阻。
他穿过一扇门，终于看到了那个在探兵记忆中出现过的密室。
房间正中，果然供奉着那尊狰狞的兽像。
但吸引李响注意力的，不是兽像，而是兽像前方的供桌。
供桌上，除了香炉和供品，还立着一个黑色的木制牌位。
潜影童子悄无声息地凑了过去。
牌位上，用金粉写着一行清晰的字。
就在李响的意识集中在牌位上，准备看清那行字时，电话那头的秦霜突然又开口了。
“还有一件事。马大师在警局里，什么都没交代。不过他被抓的时候，嘴里一首重复一个名字。”
李响的心猛地一跳：“什么名字？”
几乎在同一时间，潜影童子传回了牌位上的字迹。
两个声音，一个来自电话，一个来自神魂，在他的脑海中重叠在了一起。
秦霜的声音冰冷而清晰：“马振山。”
潜影童子传回的影像，牌位上赫然刻着：先考 马公 振山府君之神位。
李响握着手机的手，瞬间冰凉。
马大师，马振山。
这根本不是什么主帅和棋子！
这是儿子在给爹报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