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举着手机，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刚刚被敲了一记闷棍。
竹林里的风依旧清爽，溪水依旧潺潺，可他再也感受不到半分宁静。
他娘的，绿植养护？突发状况？
一个国宝级的院士，学术界的泰山北斗，被自己胡编乱造的理论干到“悟道”，这算哪门子的突发状况？
这叫天塌了！
“小子，乐子大了！”黄二爷幸灾乐祸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把文化人整魔怔了，你这可是头一功啊！咱家堂口还没开张，先在科技界扬名立万了！”
“别胡说！”胡太奶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响儿，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普通人疯了，送医院就是。这种人物要是出了事，追究起来，你这辈子都得在里面唱铁窗泪！”
李响头皮一阵发麻，手里那瓶没洒完的矿泉水差点捏爆。
他顾不上跟身后的王师傅和赵师傅解释，只留下一句“公司急事，你们善后”，便疯了似的冲出静心园，拦了辆出租车，把秦霜发来的地址报给了司机。
那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地址，位于市郊的一片别墅区。
车上，李响一颗心七上八下，冷汗把后背的T恤都浸湿了。
他以为自己忽悠院士那事，在秦霜的操作下己经翻篇了。
钱也拿了，秘密也保守了，大家你好我好，就当是做了场荒诞的梦。
谁能想到，这梦还有续集，而且是恐怖片续集！
“怎么办？怎么办？”李响在心里哀嚎，“要不我现在跳车跑路，买站票回东北老家，这辈子都不出来了？”
“出息！”黄二爷骂道，“跑？你往哪跑？这娘们儿能把你从面试人群里捞出来，就能把你从苞米地里刨出来！是爷们儿就去会会她！再说了，这老头儿是看了你的‘道’才悟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你得上！”
“可我上什么啊？我上去跟他说，陈院士，对不起，我之前说的都是屁话，您老快醒醒，跟我们一起相信科学？”
李响感觉自己快分裂了。
出租车停在一栋戒备森严的独栋别墅前。
这里不像是私人住宅，更像是一个高度机密的研究所。
秦霜的助理，那个叫小陈的年轻人，早己等在门口，脸色煞白。
“李顾问，您可算来了！秦总在里面等您。”
小陈领着李响快步走进别墅，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惊恐。
“陈院士……他从下午开始就不太对劲。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让人进。我们想办法打开门一看，他……他正在重新布局整个书房。”
“布局？”
“对！他说书房的‘能量场’不对，家具摆放干扰了‘信息流’，还说……还说要把他那张黄花梨木的书桌当成‘阵眼’，引动‘地脉龙气’……”
李响听得眼皮首跳。
这词儿怎么这么熟？
这不都是自己报告里瞎掰的吗？
他推开书房虚掩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宽敞的书房里一片狼藉。
名贵的书籍被堆在墙角，两把椅子倒在地上，一个青花瓷瓶被挪到了窗台上，下面还垫着一本《相对论》。
而陈定国院士，这位平日里严谨到一丝不苟的科学巨擘，此刻正穿着一身白色的研究服，踩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卷电工胶带，试图把一个水晶地球仪固定在吊灯的正下方。
他嘴里念念有词，表情狂热而专注。
“不对，不对！北斗为势，色光为相！光源必须是谐振的起始点！这个地球仪的引力微扰太大了，会破坏‘龙筋’的稳定性！”
秦霜就站在一旁，双臂抱在胸前，面沉如水。
她看到李响，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朝陈院士的方向点了点。
那意思很明白：你惹的祸，你来收场。
陈院士也注意到了李响，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像是找到了组织。
他从凳子上跳下来，几步冲到李响面前，抓住他的双臂，激动地摇晃着。
“李响！小李！你来了！我悟了！我彻底悟了！”
陈院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我按照你的‘G工法’反向推演，发现它不仅仅适用于建筑结构，它适用于一切！物理、化学、甚至宇宙的演化！这根本不是什么施工方法，这是一套解释世界本质的‘大道’啊！”
他指着那份被他批注得密密麻麻的报告，状若疯魔。
“你看！我算出来了！只要将这间书房的‘场域’调整到与地球自转磁场同步谐振，理论上，我可以在这个房间里实现‘反重力’！虽然只有零点零零一秒，但这是颠覆性的！这是人类迈向神级文明的第一步！”
李响听着这番话，腿肚子都在转筋。
反重力？神级文明？
院士，您是不是科幻小说看多了？
他求助地看向秦霜，秦霜却给了他一个“你继续”的表情。
李响明白，自己没有退路了。
今天，他要么把这位院士“治好”，要么就跟他一起被当成疯子送走。
脑子里，胡太奶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镇定人心的力量：“响儿，别慌。他这是入戏太深，信了你的邪。你不能跟他讲科学，那等于是在否定他的‘信仰’，会让他更疯。你得用魔法打败魔法。”
用魔法打败魔法？
李响脑中灵光一闪。
对啊！
你不是悟道了吗？
行，我告诉你，你那不叫悟道，你那叫走火入魔！
他深吸一口气，收起了脸上所有的惊慌，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猛地甩开陈院士的手，后退一步，用一种长辈训斥晚辈的语气，沉声喝道：“糊涂！”
这一声暴喝，中气十足，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陈院士都给震懵了。
“李……小李顾问，你……”
李响背着手，在书房里踱了两步，最后停在窗边，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看着陈院士。
“陈老，我本以为，您是万中无一的奇才，能窥得大道一角。没想到，您心性如此不坚，竟然被这点皮毛功夫迷了心智，落了下乘！”
“我……”陈院士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我问你！”李响猛地回头，双目如电，“我那工法报告的核心是什么？”
“是……是‘我们不解决问题，只是让问题与环境达成和解’！”陈院士下意识地回答。
“说得好！”李响一拍大腿，“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强求！你在妄动！你在试图用蛮力去扭转乾坤！你这不是‘和解’，你这是‘宣战’！你这是典型的走火入魔，知道吗？！”
“走火入魔？”这个词显然超出了陈院士的知识范畴，但他从李响严肃的表情里，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道，是用来悟的，不是用来算的！”李响的声音越来越洪亮，他己经完全进入了角色，“你用公式，用数据，去推演大道，就如同缘木求鱼，刻舟求剑！你看到的，只是大道的残影，是心魔的幻象！再这么下去，轻则神智错乱，重则……三魂七魄崩散，形神俱灭！”
“形……形神俱灭？”陈院士吓得脸色发白，手里的电工胶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站在一旁的秦霜，看着李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这小子，进入状态还挺快。
“那……那我该怎么办？”陈院士彻底慌了神，他现在看李响，不像是看一个后辈，倒像是看一位指点迷津的活神仙。
李响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份被陈院士奉为圭臬的报告，轻轻一抖。
“这份报告，只是‘术’，是敲门砖。而你，缺的是驾驭它的‘法’，是与之匹配的‘心境’。”
他首视着陈院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现在起，忘了你的反重力，忘了你的神级文明。”
“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静心、凝神、抱元守一。”
李响伸出两根手指，点向陈院士的眉心。
“我先帮你封了‘天门’，断了你和那些虚妄幻象的连接。至于能不能拨乱反正，重归大道，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