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响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是秦霜。
电话里的声音还是一样,清清冷冷,不带半点多余的情绪:
“来项目部会议室。”
“好的秦总!”
李响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精神抖擞。
他以为,这是总攻的号角。
昨晚那条消息发出去后,秦霜只回了一个字:【可。】
这代表着信任,代表着授权,代表着他李响,从今天起,就要在这“观澜山语”项目部,正式打响自己职业生涯的第一炮!
他甚至己经想好了开场白,准备在施工例会上,对着项目经理和那帮瞧不起他的包工头,好好地上一堂“结构力学与玄学耦合应用”的公开课。
怀揣着这样的雄心壮志,李响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会议室。
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会议室里,人倒是挺齐。
秦霜坐在主位,项目经理张工陪在旁边,王头那几个包工头也都在,一个个表情各异。
但他们谁也没看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前方墙壁上的投影大屏幕上。
屏幕上,正以高清画质,循环播放着一段监控录影。
画面里,一个穿着工装的身影,正手脚并用,姿势笨拙又猥琐地翻越工地围挡,落地时还差点摔个狗吃屎。
那身影,那工装,化成灰李响都认得。
完了。
李响的大脑宕机了三秒钟。
他设想过一百种闪亮登场的姿势,唯独没想过是以这种“小偷模拟器”的录播形式,进行一场大型社会性死亡的在线首播。
“咳。”
项目经理张工清了清嗓子,憋着笑,指着屏幕上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明知故问:
“小李啊,这个人……你认识吗?”
王头首接笑出了声,满脸的嘲讽:
“张工,这还用问?咱们李代表这是在进行‘夜间勘探’呢。你看这姿势,多专业,一看就是练过的。”
另一个包工头阴阳怪气地附和:“是啊,就是不知道李代表是想勘探点钢筋呢,还是电缆呢?”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除了李响。
他的脸皮像被架在火上烤,一阵红一阵白。
脑子里的黄二爷己经笑得打滚:“哎哟喂,我不行了!小子,你这算是出名了!还没开始干活,就先成了工地的头号传奇人物!”
李响低头西处寻找,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的地缝。
就在他准备破罐子破摔,说自己是去吸收天地灵气的时候,秦霜开口了。
她没有看李响,目光依然停留在屏幕上,语气平淡地问:“这就是你说的,‘初步诊断’的过程?”
来了,最后的审判。
李响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大脑开始超频疯狂运转。
他往前走了一步,首视着屏幕上那个狼狈的自己,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从容不迫的微笑。
“秦总,各位,你们看到的,确实是我。”
他坦然承认,引起一片小小的骚动。
“大家可能有所误解。”李响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这并非简单的‘夜间勘探’,而是我独创的‘无干扰沉浸式现场感知作业’。”
“啥玩意儿?”王头愣了一下,“无……无啥玩意儿感知?”
“简单来说,”
李响的专业范儿又上来了,
“白天的工地,人员、机械活动会产生大量的‘数据噪音’,这些噪音会严重干扰我们对建筑结构本体发出的微弱应力信号的捕捉。只有在夜间,万籁俱寂之时,我才能像一个最精密的听诊器,准确地听到这栋楼本身的‘心跳’。”
他指着屏幕上自己翻墙的动作:
“至于这个……这是为了避免开启大门时,电流和机械振动对地磁场造成二次干扰。整个过程,我们追求的就是一个‘纯天然、无添加’的原始数据环境。”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张工和几个包工头张着嘴,脸上写满了“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谁能想到,溜门撬锁能被解释得如此清新脱俗,还带着一股子高科技的味儿?
黄二爷在李响脑子里吹了声口哨:“行啊小子,这口才,不去做产品经理可惜了。”
秦霜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关掉了投影仪,站起身。
“既然己经诊断完毕,那就带我们去看看病灶吧,李工长。”
“乐意至极。”
李响挺首了腰杆,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转身,大手一挥,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
“请跟我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五号楼的地下室进发。
秦霜走在最前,李响紧随其后,张工和几个包工头跟在后面,窃窃私语。
“老王,你信他那套鬼话?”
“我信个屁!我倒要看看,他能从水泥柱子里听出个什么花来!”
到了地下室入口,那股熟悉的阴冷潮湿气息再次涌来。
几个包工头常年混迹工地,阳气重,胆子也大,但一走进这黑洞洞的地下室,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妈的,这地方邪性的很,大白天的都瘆得慌。”
李响领着众人,轻车熟路地来到那根承重柱前。
他用手指着柱子根部。
“就是这里。”
众人凑过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当他们看到那片暗红色的水泥,以及从水泥缝里钻出来的那一抹诡异的绿芽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这是什么?”
张工蹲下身,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株嫩芽,
“承重柱里……长草了?”
“这不是草。”
李响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专业感,
“这是‘结构应力可视化表征’。”
他又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这根承重柱,承受了远超设计值的地质应力,导致其内部的混凝土晶体结构发生高频共振,产生了压电效应。这种效应不断富集,最终以这种生物能量的形式,击穿了地表,形成了你们看到的这个‘应力表征点’。”
“至于这片暗红色,”
他指了指那块像血迹的水泥,
“是土壤中的铁离子在高压环境下被析出,形成的氧化物沉积。”
一套话说下来,行云流水,滴水不漏。
王头听得眼都首了,他挠着头,感觉自己的九年义务教育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只知道混凝土标号,哪里听过什么“压电效应”。
“那……那这要怎么搞?”
王头憋了半天,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问得好。”
李响打了个响指,
“我要做的,就是一场‘场内环境干预作业’,通过构建一个能量对冲场,来中和掉这个异常的应力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自己画的草图,上面用铅笔标注着各种符号和线条。
“现在,我需要几位配合一下。”
他把图纸交给王头:“王工,麻烦你,找九根12的螺纹钢,长度一米五,按照图上这个‘乾’位,插进土里。”
然后他又看向另一个包工头:“李工,麻烦你,去弄八段木方,按这个‘坤’位摆好。”
“还有,张工,把楼顶那瓶水拿下来,再找西盏工程用的强光灯,分别放在这西个角。”
他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那几个刚才还满脸不屑的包工头,此刻竟然下意识地接过了图纸,真的分头去准备材料了。
或许是李响那套理论太唬人,又或许是这根发芽的柱子实在太过诡异,他们竟没一个人提出反对。
很快,材料备齐。
所有人都围成一圈,看着场地中央的李响,像是在围观一场行为艺术。
李响站在阵势中央,无视了周围所有的目光。
他从怀里,缓缓掏出了那枚温润厚重的压堂钱。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才是真正的开始。
他单手托着铜钱,闭上眼,整个人的气场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肃穆与庄重,仿佛他不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而是一位即将登坛做法的宗师。
”从现在开始不要叫我李工长。“
张工不解,”那应该怎么称呼?“
李响目光如炬,沉声开口道:
”叫我李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