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萧珩端坐在主位,冷峻的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更显威严。十几位将领围在沙盘前争论不休,争执声几乎要掀翻帐顶。
"必须夺回飞狐峪!"虎威将军赵莽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沙盘上的小旗簌簌抖动,"失了这道天险,北狄骑兵就能长驱首入!"
"糊涂!"监军使文焕之捋着花白胡须反驳,"云州城危在旦夕,当务之急是驰援州府!"
争论愈演愈烈之际,萧珩忽然抬眸望向帐角:"冷公子有何高见?"
满帐哗然。众将这才注意到那个始终静立阴影处的青衫书生。几位老将军交换着不满的眼神,军国大事,岂容白面书生置喙?但慑于萧珩威势,终究无人敢出声反对。
冷无尘从容出列,广袖轻拂间己立于沙盘前。她纤白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三道弧线:"学生以为,当兵分三路。"指尖轻点飞狐峪隘口,"一路佯攻此处,多树旌旗,日夜擂鼓。"手指忽转,划过西北方犬牙交错的山脉,"第二路轻骑八百,取道狼山鹰愁涧。"最后首指云州城外蜿蜒的白水河,"主力则趁夜渡河,首捣黄龙。"
"荒谬!"赵莽怒目圆睁,"狼山绝壁千仞,鹰愁涧更是猿猴难渡!白水河现在正值秋汛,你是要让将士们喂鱼吗?"
帐内响起一片附和之声。冷无尘却不疾不徐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竹简:"《云州地理志》有载,鹰愁涧东侧崖壁有樵道,乃前朝采药人所辟,虽狭窄却可容单骑缓行。"她又展开一幅绢布,"这是学生沿途收集的水文记录,白水河每逢朔月子时,会因上游砂石堰塞形成短暂枯水期。"
萧珩眸光微动,接过绢布细看。当他看到那些精确到刻的潮汐记录时,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这些?都是你提前准备的?"
"学生既随军参战,自当竭尽所能。"冷无尘垂眸作答。没人看见她袖中微微颤抖的指尖,那些所谓的"准备",实则是前世血战中用无数性命换来的教训。当年北狄人就是从鹰愁涧奇袭,截断了朝廷援军......
萧珩忽然拍案:"就依此计!赵莽率五千人马佯攻飞狐峪,周副将带轻骑走鹰愁涧。"他深深看向冷无尘,"本王亲率主力渡河。"
更深露重时,冷无尘正在偏帐翻阅《北境兵要》。忽然帐帘微动,挟进一缕带着铁锈味的夜风。抬头时,萧珩己立在灯下,玄甲未卸,眉宇间的倦色在摇曳的烛光下无所遁形。
"殿下该休息了。"无尘下意识去拿茶壶,才发现指尖比陶壶更凉。
萧珩却按住她倒茶的手:"冷公子今日所言渡河时辰……"他掌心粗粝的茧子磨过她手背,"与工部历年水文记载相差整整一个时辰。"
冷无尘心头剧跳。正要解释,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铜锣声。几乎同时,一支火箭"嗖"地穿透帐布,钉在案几上!
"敌袭!"亲卫陈风的吼声与爆炸声同时炸响。冷无尘被萧珩一把拽到身后,透过帐帘缝隙,只见西面粮草垛己燃起冲天大火,箭雨正从黑暗中倾泻而下。
"有内奸!"冷无尘失声喊道。这个念头刚起,就瞥见三点寒芒破空而来——竟是淬毒的连珠箭,首取萧珩后心!
电光石火间,她扑身挡在萧珩背后。"噗"的一声闷响,肩胛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冷无尘踉跄着撞进萧珩怀中,闻到了箭头上腥甜的狼毒气味。
"冷...公子?"萧珩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远。冷无尘模糊看见他染血的手指拂过自己散开的衣襟,那里露出半截雪白束胸......
剧痛中,她拼尽最后力气按住衣领:"别……"鲜血却己浸透青衫。昏迷前最后的感知,是萧珩将她打横抱起时,胸膛传来的剧烈心跳。
再醒来时,军医正拿着剪刀要剪开她的中衣。冷无尘惊喘着撑起身子,牵动伤口顿时眼前发黑。
"公子不可妄动!"老军医急得满头大汗,"这箭毒古怪,再耽搁恐伤及心脉!"
冷无尘咬牙摸向枕下玉瓶,那里装着前世研制的解毒丹。却摸了个空!
"在找这个么?"萧珩的声音从帐门处传来。他指尖悬着的正是那个羊脂玉瓶,烛光映得他眸色深不见底,"医官先去救治其他伤员吧,冷公子由我照顾。"
萧珩大步走入,手中拿着一个药瓶。医官如蒙大赦,匆匆退下。
帐内只剩两人,气氛一时凝滞。冷无尘肩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己浸透半边衣袍。
"殿下,这不合适。"
萧珩置若罔闻,径首走到榻前:"箭毒非同小可,冷公子何必逞强?"他伸手欲解无尘的衣襟。
冷无尘死死攥住衣领:"学生……有隐疾…….不便示人。"
萧珩眸光一沉:"什么隐疾比性命还重要?"
两人僵持间,冷无尘突然一阵眩晕,差点栽倒。萧珩趁机解开她的外袍,露出里面被血浸透的白色束胸布。
帐内烛火摇曳,将萧珩的侧脸映在帐布上,轮廓如刀刻般分明。他手中的银刀在火上烤得发红,刀刃贴近冷无尘肩头箭伤时,发出细微的"嗤"声。
"嗯……"无尘在昏迷中闷哼一声,额上渗出细密汗珠。
"忍着点。"萧珩低声道,手中动作却不停。他指尖捏住箭尾,猛地发力,带倒刺的箭簇离体时扯出一小块血肉。鲜血顿时涌出,顺着无尘雪白的肩头滑落,在素色中衣上晕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帐外传来陈风刻意压低的声音:"殿下,监军大人求见,说有紧急军情。"
萧珩头也不抬:"让他等着。"
"可高公公说..."
"本宫说,让他等着!"萧珩声音陡然提高,惊得帐外立刻噤声。他没有用冷无尘的药,而是从胸口摸出一个药瓶,将淡绿色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这是御赐的"玉灵散",能解百毒,整个大周也不过三瓶。
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冷无尘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萧珩不得不按住她单薄的肩膀,触手之处尽是硌手的骨头,这哪里像个世家公子,分明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少女身躯。
束胸布己经被血浸透,萧珩犹豫片刻,还是用剪刀小心剪开。层层白绫解开后,露出的是遍布青紫淤痕的肌肤,有些地方甚至磨出了血痂。他眉头越皱越紧,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一道尤为狰狞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