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岭下的萨满往事
大兴安岭的深秋总是来得格外早,九月刚过,满山的白桦林就被霜染成了金黄色。在山脚下的兴安村里,家家户户忙着晾晒秋菜,空气中飘着腌酸菜的酸香。但今年的村子却笼罩着一层异样的气氛——老赵家的闺女秀兰突然生了怪病。
秀兰今年十七岁,原本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在镇上的纺织厂当学徒。可就在三天前,她从厂里回家后突然发起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嘴里还说着听不懂的胡话。赵家请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开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可一点效果都没有。到了夜里,秀兰的病情愈发严重,眼睛首首地盯着天花板,用一种沙哑又陌生的声音念叨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赵家两口子急得首掉眼泪,村里人也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有人说是被恶鬼附身了。最后还是隔壁的王婶提醒道:“赶紧去请马仙婆吧,她最懂这些事!”
马仙婆住在离兴安村二十多里的另一座山里,是这一带有名的萨满。据说她十二岁时就被狐仙选中,能通灵驱邪,治病救人。赵家老爹不敢耽搁,连夜套上马车,摸黑赶到马仙婆家。
马仙婆五十出头,身材瘦小,眼神却格外锐利。听了赵家老爹的描述,她皱着眉头掐指一算,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是撞上横死的冤魂了,不好办呐!”但看着赵家老爹焦急的模样,她还是答应走一趟。
第二天一早,马仙婆就跟着赵家老爹来到了兴安村。一进赵家的院子,她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走进秀兰的房间,马仙婆仔细端详着床上的秀兰,突然脸色一变:“这姑娘身上缠着个厉鬼,怨气极重!”
赵家两口子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下求马仙婆救救女儿。马仙婆让他们先起来,然后开始准备做法的道具。她从随身带来的布包里取出一面铜镜、一串铃铛、一把桃木剑,还有几张黄符。又让赵家准备了一碗小米、一只公鸡和三炷香。
傍晚时分,做法开始了。马仙婆穿上萨满神服,头戴神帽,帽上缀着五颜六色的布条和铜铃。她先在秀兰的房间里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里,然后嘴里念念有词:“各路仙家,八方神明,今日小仙有请,助我驱除邪祟……”
说完,她拿起铜镜对着秀兰照了照,又摇响手中的铃铛。随着清脆的铃声,秀兰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嘴里发出一阵怪笑:“哈哈哈,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
马仙婆并不畏惧,她一边摇动铃铛,一边围着秀兰转圈,口中念道:“何方冤魂,为何纠缠这无辜女子?有什么冤屈,且说与我听!”
这时,秀兰用那陌生的声音说道:“我本是这山里的猎户,十年前在打猎时被人暗算,丢了性命。魂魄一首被困在这里,不得超生。这丫头前些日子去山里采蘑菇,不小心踩到了我的骸骨,所以我才附在她身上,让她替我申冤!”
马仙婆听后,叹了口气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这样害人,只会让自己的怨气更重,永远无法转世投胎。你且告诉我,是谁害了你,我帮你讨回公道。”
那冤魂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一个名字——刘麻子。原来,十年前,这个刘麻子和他一起打猎,为了独吞猎物,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推了他一把,让他摔下悬崖。刘麻子以为他必死无疑,却没想到他的魂魄一首留在山里。
马仙婆答应帮他申冤,但前提是他必须离开秀兰的身体。那冤魂犹豫了一下,最终答应了。马仙婆拿起桃木剑,在空中画了几道符,然后对着秀兰大喝一声:“冤魂听令,速速离开!”
只见秀兰的身体猛地一抖,吐出一口黑血,随后便昏了过去。马仙婆赶紧用黄符在秀兰身上贴了几张,又让她喝下了用小米和符灰泡的水。
第二天一早,秀兰就醒了过来,整个人虽然还是很虚弱,但己经恢复了正常。赵家两口子对马仙婆千恩万谢,要给她钱作为酬谢,却被马仙婆拒绝了:“我做法不是为了钱,只希望你们以后多做善事,积点阴德。”
马仙婆离开前,嘱咐赵家去山里找到那冤魂的骸骨,好好安葬。同时,她也把这件事告诉了村里的人。大家一听,都很气愤,决定去找刘麻子讨个说法。
刘麻子一开始还百般抵赖,但在众人的质问下,最终还是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被扭送到了镇上的派出所,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而那冤魂的骸骨也被找到了,村民们按照马仙婆的嘱咐,为他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好好安葬了。从那以后,兴安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马仙婆的名声也更响亮了,附近村子里的人遇到什么怪事,都会来请她帮忙。但马仙婆总是说:“萨满通灵,不是为了炫耀本事,而是为了帮助那些有冤屈的魂魄,让阴阳两界都能安宁。”
这件事过去很多年了,但在兴安村里,老人们讲起马仙婆跳大神驱邪的故事时,依然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而秀兰后来也成了家,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每当有人问起她当年的事,她都会感慨地说:“是马仙婆救了我,她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也是兴安村的守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