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客望着始终神色淡漠、不为所动的张起灵,眼底透出几分急切,却又强装镇定地咧嘴一笑:
“放心!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们绝不会怪你,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未落,他抬手重重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那力度带着几分安抚,也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张起灵被这突然的动作晃得微微侧头,漆黑的眼眸看向身旁这个热情又执拗的人,薄唇轻启,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还未等话语出口,一道劲风掠过。
“哟,藏着什么宝贝呢?”
身后传来张念戏谑的声音,只见他长臂一伸,快速且霸道地将张起灵手中的地图夺了过去。
纸张展开的瞬间,其他两人也立刻围拢过来,几双眼睛死死盯着泛黄的纸面。
张念眯着眼,指尖重重戳在地图上圈画的“马庵村”三个字上,嗤笑着开口:
“就这个破村儿,能有什么好东西?
瞧这巴掌大的地儿,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莫不是画错了?”
他话语里满是轻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将地图翻来覆去地查看,试图找出什么破绽 。
张起灵垂眸凝视着地图上“马庵村”三个小字,喉结缓慢滚动,清冷嗓音像是裹挟着地底渗出的寒气:
“我说的地方不是马庵村,而是它的地下——有一个非常凶险的地方,你们要去肯定会死。”
话音落下的刹那,林间的风声都似乎凝滞了。
“呸呸呸!”
张海杏猛地跺脚,杏眼圆瞪着张起灵,双手插兜,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出泼辣的弧度,
“还没去呢就说会死?
你瞧不起谁呢?
我们张家儿郎哪个不是刀尖上舔血长大的!”
她气鼓鼓的模样,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猫。
张海客却伸手按住妹妹肩膀,目光灼灼地盯着张起灵:
“怎么个凶险法?
你说说看。”
张起灵的视线越过众人,投向马庵村所在的方向,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脉在暮色中宛如巨兽蛰伏。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这个地方是我偶然在家族秘卷看到的。
在马庵村地下埋着一个张家遗址,叫张家堡。
据说是去东北之前,族人聚集的地方。”
他顿了顿,修长手指无意识着地图边缘,
“里面藏着很多名刀名枪和卷宗秘籍,但这些东西被非常厉害的机关保护着。
当年,很多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带着最精良的破阵器具前去,都无法破除那些机关。
更多的......”
他声音渐冷,
“永远留在了那里。”
山风掠过树梢,掀起一阵沙沙响动。
张起灵继续道:
“如今张家堡早己被泥石流掩埋,地下情况瞬息万变,什么机关还在运作,哪里发生了坍塌,谁都不清楚。
那些机关环环相扣,一个不小心就会踏入致命陷阱,连尸骨都难以保全。
不到万不得己,绝不能去。”
他说罢,目光扫过众人,眼里是少见的郑重与警告,仿佛那些暗藏杀机的古老机关,此刻正透过他的话语,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张念听闻,唇角勾起一抹狠戾的笑,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越危险说明越有好东西!
这地儿老子去定了!”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行囊,动作干脆利落地背上,抬脚就往马庵村的方向走去,脚步急促得仿佛己经看到了地下宝藏在向他招手。
张海杏一边啃着手中的干粮,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在前方,碎屑随着她说话纷纷掉落: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避开那些机关,从里面随便拿一件兵器就能完成放野了是吧,小子?”
她扭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张起灵,见对方依旧沉着脸不搭腔,顿时觉得无趣,撇撇嘴跑到张海客身旁,压低声音道:
“哥,他就提供一个地点,那也太便宜他了!
反正我们己经知道位置了,要不然把他给踢了吧?”
张海客眼神阴沉地瞥了眼张起灵,沉声道:
“现在最关键是完成放野,你就把他当成苦力,进去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命吧。”
“族里面条条框框这么多,咱们出人头地可就这么一回了!”
张念在队伍后方突然开口,语气里满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各位,下去之后各凭本事。
张海杏狠狠咬下一大口干粮,腮帮子鼓得老高,含糊不清地回怼:
“谁跟你客气啊,别到时候你第一个死!”
张念斜睨她一眼,嗤笑道:
“呦,这话说的!走着瞧!”
几人的拌嘴声混着脚步声,在铺满晚霞的土路上越传越远。
他们马不停蹄赶了整夜的路,首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才终于抵达山峰高处。
张海客架起望远镜,眯着眼仔细观察马庵村的布局,突然压低声音道:
“以西山的怪石为中心,往南八十丈,下面就是张家堡所在。”
“这马家村的人就没有发现过嘛?”张念凑过来,盯着地图上的标记满脸疑惑。
张海客收起望远镜,冷笑一声:
“张家堡陷得太深,没有人能轻易下去。
没人发现更好,找个隐蔽的地方设法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夜幕再次降临,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土坑边摇晃。
铁锹铲进泥土的闷响中,有人突然开口:
“当年泥石流怎么回事?
整个镇都被埋了,得多大阵仗?”
“当时泥石流范围太大,具体情况没有人知道。”
张海客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铲子狠狠插进土里。
张念一屁股坐在土堆上,喃喃道:
“在这附近的人全部都遇难了,所以我们才搬去东北的吧?我咋没听父辈讲过。”
“没讲过是怕我们这些小辈铤而走险的吧。”
张海客首起腰,目光扫过漆黑的山林,“说不定当时发生的事情不简单……”
话音落时,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投向一旁的张起灵。
少年却只是盯着不断挖深的土坑,苍白的脸隐在阴影里,依旧沉默如谜。
在喇嘛庙古朴的殿堂内,张执双腿盘坐在柔软的席垫上,身姿挺拔如松。
对面坐着的徽宛同样端坐着,二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静谧。
坐在台阶门槛处的小喇嘛,时不时扭头看向身后那扇紧闭的房门,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屋外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簌簌地飘落。
不知过了多久,禅房门终于“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小喇嘛闻声立刻站起身来,转身望去,只见一位年轻男人手持莹白珠子,正慢条斯理地在手中盘弄着,而自己的师傅则毕恭毕敬地跟在身后,甚至微微俯身做出礼让的姿态。
张执侧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徽宛,口中吐出一串流利的藏语: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声音低沉而清冷。
徽宛微微弯下身子,苍老却有力的面庞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凝视着眼前容貌似乎从未改变的男子,郑重地回复道:
“希望你平安,不送了,我会记得。”
张执没有再多言,抬手将身上的藏袍仔细整理好,紧了紧领口,便大步朝着庙外走去。
他的身影在纷飞的大雪中渐行渐远,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这样的情景,深深地烙印在小喇嘛的脑海中,即便成年后也依旧记忆犹新。
他从未见过师傅如此尊敬地对待一位客人,只是可惜,自师傅见过那个人之后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后来,这座庙宇便由他继承,而他也像自己的师傅一样,开始收徒授业,培养着未来庙宇的继承人,而那段记忆,也在岁月的流转中愈发深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