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夜袭后的清晨，药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苏枕月蹲在海棠树下，指尖抚过新抽的嫩芽，心里却总想起昨夜顾砚棠手臂上的伤——那道口子很深，活血散怕是不够。
“在想什么？”清玄长老端着药碗走来，白胡子上沾着药沫，“魂不守舍的。”
“顾师兄的伤……”
“那小子皮糙肉厚，死不了。”长老把药碗递给她，“这是‘凝神汤’，昨晚受了惊吓，喝了安神。”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倒是胆子大，敢跟妖兽硬碰硬。”
苏枕月接过药碗，热气模糊了视线：“不能让顾师兄一个人扛着。”
长老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笑了笑没再追问，转身去翻晒草药时，却悄悄往杂役院的方向瞥了一眼——顾砚棠正靠在篱笆上，手里捏着片海棠花瓣，眼神首勾勾地盯着药园，活像只守着骨头的狼。
早饭时，苏枕月去杂役院领粥，刚走到门口就被夜煞拦住了。他穿着后厨的灰衣，脸上带着刀疤，递来个油纸包：“顾师兄让给你的。”
包里是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还冒着热气。她刚要道谢，夜煞己经转身进了后厨，背影佝偻，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意。
“他怎么会给你送包子？”赵嫣然不知从哪冒出来，阴阳怪气地盯着包子，“怕不是下毒了吧？”
苏枕月懒得理她，刚要走，就见林今宇带着秦风走来，手里提着个食盒。
“还没吃早饭？”他把食盒递给她，“内门厨房做的海棠糕，你尝尝。”
食盒打开，粉白的海棠糕上撒着糖霜，香气扑鼻。秦风在一旁打趣：“林师兄特意让师傅做的，说是某人喜欢海棠味。”
苏枕月的脸腾地红了，刚要接，赵嫣然突然撞了她一下，食盒摔在地上，海棠糕滚了一地，沾了泥土。
“哎呀，对不起呀。”赵嫣然假惺惺地道歉，眼里却满是得意。
林今宇的脸色沉了沉，刚要发作，苏枕月却先开口了：“没关系，我不饿。”她捡起地上的油纸包，把肉包子往林今宇手里塞了一个，“顾师兄给的，师兄也尝尝？”
林今宇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那个灰扑扑的包子，又看了看苏枕月认真的脸，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指尖却凉得像冰。
顾砚棠在柴堆后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嘴里的包子突然没了味道。夜煞凑过来：“少主，赵嫣然可以处理了。”
“再等等。”他吐出两个字，目光落在苏枕月身上——她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摔碎的海棠糕捡起来，埋进了海棠树下的土里。
那瞬间，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魔域的海棠花开得像血，母亲也是这样，把坏掉的糕点埋进土里，说“花会记得甜味”。
下午练剑时，林今宇的脸色始终不太好。教到“流云式”的收招动作，他握住她的手腕纠正：“这里要快，像斩断纠缠的藤蔓。”他的力道比平时重，苏枕月疼得皱了眉。
“林师兄？”
他猛地回神，松开手，眼底闪过一丝歉意：“抱歉，走神了。”
“是不是因为早上的事？”她小声问，“赵师姐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气她。”林今宇看着她，语气复杂，“枕月，顾砚棠……他不是好人，你离他远点。”
苏枕月愣住：“可他救过我。”
“那是他的计谋！”林今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很快压下去，“他接近你，一定有目的。”他想说顾砚棠是魔族，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怕她害怕，更怕她追问“你怎么知道”。
苏枕月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里有点乱。她想起顾砚棠手臂上的伤，想起他掌心的温度，摇了摇头：“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林今宇看着她固执的侧脸，突然觉得无力。这感觉和梦里一样——无论他说什么，她总是不信他。
傍晚，苏枕月去后山采集草药，路过一片竹林时，突然听到“咔嚓”声。她握紧青竹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竟看到顾砚棠在挖什么东西，身边还放着个黑色的陶罐，里面冒着黑气。
“顾师兄？”
顾砚棠猛地回头，脸色瞬间变了，慌忙把陶罐盖好。“你怎么来了？”
“我来采药。”苏枕月的目光落在那个陶罐上，“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他把陶罐往身后藏了藏，“一些废药渣。”
他的眼神闪烁，明显在撒谎。苏枕月想起林今宇的话，心里有点发堵，却还是没追问：“长老说后山有高阶妖兽，你早点回去吧。”
她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他抓住。他的掌心很烫，带着点颤抖：“别听林今宇的，他……”
“我知道。”她打断他，挣开他的手，“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会多问。”
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顾砚棠握紧了手里的陶罐——里面是他提炼的魔气，本想用来加固海棠树的结界，却被她撞见了。他低低骂了句，把陶罐埋进土里，指尖却沾了点黑气，像洗不掉的烙印。
苏枕月回到药园，坐在海棠树下，手里捏着那枚平安符，又摸了摸怀里的《草木心经》。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落在她脸上，像蒙了层薄霜。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转身的瞬间，顾砚棠在她身后站了很久，首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和她的重合在一起，才缓缓离开。
